“当然。失信于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何况,我是盼着你离开棠梨院的。”
应春立在日头底下,额头出了层细汗都恍若未觉,好半天,对于自由的渴望终究战胜了诸般忧虑,她目视谢璇,道:“那么,就请姑娘勿忘今日之言。”
目的达成,谢璇也是满意的一笑,“我在棠梨院里静候佳音。”
*
四五天时间一晃而过,谢璇没等来应春的佳音,却等到了另一道消息——七月底暑热正浓、百无聊赖,元靖帝在皇宫中静极思动,便打算在南御苑来一场赛马。
因北边有铁勒虎视眈眈,自打唐樽多年前立起威名之后,纵马驰骋便成了许多儿郎的心愿,渐渐的,曾沉寂一时的马术和马球再次被人拾起,如今的少年郎们,但凡有条件的几乎都会打马球。
即便是谢澹这般的读书少年,若是去了书院,每月里也有五六天的时间学习马球,更无论那些顽皮好动的,更是趋之若鹜。每年的马球赛举办起来,上自四五十,下至十二三,向来都不缺人的。
南御苑的马球赛,自然照例邀请了世家们前往观赛,恰好谢池上风光正浓,塞后荡舟观湖,也是美事。
谢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不过因罗氏新丧,谢澹等几个孩子都在孝期内,按理并不好跟着去。不过据说五公主想见见谢璇,于是破格的传了道口谕出来,让谢璇届时也去赴会。
谢璇正想着见一见晋王,闻言自然答应。
到得正日子,谢池边上又是一番热闹盛景。谢璇跟着二夫人下了车,同谢玖、谢珮走在一起——谢珊临近嫁期,如今已甚少出门,谢玥哀戚于罗氏之事,自然没心情出来,反倒是谢珮,虽然一向沉默,自打隋氏帮着打理家事之后,岳氏便刻意的照拂,今儿好说歹说的劝了出来。
一行人走在谢池边,碰见熟识的难免要招呼,不期然就碰见了庆国公府的人。
庆国公府的情形正跟如今的谢府相似——上头有老夫人坐镇,长房夫人过世后内宅事务皆由二夫人来打理。不同的是庆国公已然谢世,他膝下就两个儿子,长房膝下两子一女,二房膝下一子一女,人口倒是简单很多。
这会儿便是跟许二夫人一道行来,旁边许少留陪同,再后面跟着许家的两位姑娘。
谢珺出嫁至今将近两月,除了约定俗成的回门等日子外,并没有回府过,而谢璇因为罗氏之事,近期也没能去看望姐姐,姐妹俩倒是许久没见面了。如今路上相逢,自然是喜不自胜,岳氏同许二夫人打招呼的时候,谢璇就已到了姐姐身边,笑意盈然。
许少留还是跟从前一样,冠带博然,风度翩翩。
他原本是同谢珺并肩走在一处,见到谢璇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放缓脚步,目光已然落在了谢珺的脸上。
谢璇叫了声“姐夫”,而后一把抓住谢珺的手,“姐姐!”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要注意分寸,这会儿她怕是已经扑到谢珺怀里去了,饶是如此,一双手牵住了谢珺贴上去,亲近撒娇之意全无掩饰。
许少留在旁看着,见谢珺颇为无奈的接住妹妹,忍不住便翘起了唇角。
他在官场中已打滚了不少日子,极具眼色,当下并不打搅,不招痕迹的挪开两步,留她姐妹二人说话。
另一边,许二夫人则跟岳氏客气攀谈。许二夫人看着有些严肃刻板,待人也不像岳氏那般客气得能开出花来,虽是并肩说话,却仿佛总是隔着些距离,许家两位姑娘由她照顾着,也承袭了这股子刻板,虽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颇不苟言笑。
两拨人汇做一处走了会儿,谢珺虽有心跟妹妹多说几句,可她刚进了许家,很多事还不熟悉,许二夫人虽不是正经的婆母,却是如今管着家的女人,更是庆国公府老夫人最倚重信赖的人,她是刚刚进门的长孙媳妇,并不敢在长辈面前落不是——
因有罗氏当年那些沸沸扬扬的事情在,她虽是以恒国公府长女的身份嫁入,暗地里也没少听见人拿着这个嚼舌根。她大约能猜到是谁在暗里煽风点火,是以言行举止格外注意,今日许老夫人虽未亲至,却也有她身边得力的人前来,谢珺自然要多费精神。
是以她跟谢璇简单聊了几句,便捏捏妹妹的手,努嘴指着前面的许二夫人。
谢璇会意,靠近她耳边低声道:“姐姐快去吧,不必管我。”
谢珺便也不再恋栈,同谢玖和谢珮笑着招呼完毕,依旧到前面陪许二夫人去了。
许二夫人还在跟岳氏说话,倒是许少留接住了她,微微有些诧异,侧头问道:“难得碰见娘家人,妹妹们也都想你,怎么不多说会儿话?”他比谢珺高了有半个头,这般侧头躬身,虽然隔了半尺的距离,然而嘴唇对向谢珺耳边,依旧有种耳语之感。
谢珺倒是目不斜视,感觉到许二夫人的余光似乎飘了过来,便道:“待会自有说话的时候,倒不急着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