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闻言唇边晃开清风朗月般的笑容,他注视着白夭夭,眼中有着星光倒影:“白姑娘虽在寻常之事上大不及常人,不过此次,倒是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讥嘲。
白夭夭有些嗔怪地瞥他一眼,最终却是喜悦而释然地向他一笑。
3
两日后,齐霄的眼睛便已恢复如初。
这天傍晚,他正在房中整理元一大侠的遗物,颤抖着手指,抚上师父留下的紫檀木手串,脑海中涌现出了和师父相处的点滴。元一大侠对他要求虽然严格,但也从来不摆师父的架子,二人闲时相处,亲如寻常人家的父子,甚至他偶尔的没大没小,师父也全然包容,还同他一处玩笑嬉闹……
齐霄想到元一大侠望向自己时眉眼中慈祥的笑意,便是眼眶酸热,几乎难以自持……
忽然,寻妖金铃颤动,同时他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齐霄!为师回来了。”
齐霄惊诧回头,便看到“元一大侠”站在门口,温和地望向自己。
短暂的怔愕后,他面上浮现震怒,拿起旁边的法杖指向来人:“何方妖孽!竟敢来金山寺作乱!”
“元一大侠”惊了一下,又强作淡定地绷着脸说:“怎么,对为师也敢无礼?当真犯上作乱!”
齐霄冷冷地眯起眼睛,法杖在地上一敲:“师父的尊容,也是你这妖孽可以玩笑的吗?快给我变回来,否则……”
他扬手,法杖眼看就要挥下,眼前的“元一大侠”大惊失色,终于化作一道青碧色烟雾,烟雾再度凝聚,原来是小青,正拍着胸口说:“是我是我!几日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凶,可吓坏我了!”
齐霄丢开法杖,立在原地,眉间阴霾,立了一瞬后便转而继续回去叠放元一大侠的衣物。小青看着他闷不做声的背影,轻咳两声,梗着脖子解释道:“我知你为元一大侠之事忧心,以往你对我总是打骂,按理我才不管你……只是本山君一向心善,见不得人家难受模样,因此专门化作你师父的样子。齐霄,你也不必谢我……”
齐霄听到此处再忍无可忍:“闭嘴!出去!”
小青愣住,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又凶我,我好心好意……”
齐霄不耐地闭了闭眼:“你若再不走,我便用你祭我师父!”说罢便又是准备去拿法杖,小青花容失色,忙转身朝着门外气鼓鼓地说:“从未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之人!我今后,再也不同你讲半个字了!”
眼见她跑走,立在原地的齐霄面上的怒气渐渐静了下来,本欲继续转身收拾,但眼角却收入了依旧不断在墙角震动的寻妖金铃。薄唇一抿,说不上是愧疚还是心烦,良久之后,他取了那金铃寻了出去。
夜色初降,弦月东升,齐霄随着手中金铃震动的由弱到强,在一棵大树下见到了双手抱膝闷不做声的小青。
金铃的颤动吸引了小青的目光,她回头看到是齐霄,不满地瘪了瘪嘴,继续转过头来生闷气。
齐霄走到她身边,挠了挠后脑勺,颇为别扭地说:“一只妖还赖在金山寺不走,害我的金铃振个不停,我还以为是饕餮来了。”
小青侧眸,狠狠瞪他一眼,还是不说话,也不动身。
齐霄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就又不耐道:“你还不快走,吓到别人怎么办?”
小青跺了跺足,用手指在嘴唇上下一捏,比划了个自己不和他说话的动作,齐霄疑惑了一瞬,便想到小青方才跑出门前说的赌气话,便是失笑:“原来是哑了……你说你,本就生的又瘦又小又丑,还成了个哑巴,可如何是好?不过再转念一想,你声音本也嘶哑难听,哑了就哑了吧……”
小青终于是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急冲冲地道:“同人讲一句好话就这么难吗?”
齐霄露出得逞的笑容,但得了便宜还卖乖,挑眉讽她道:“不是不与我再讲半个字吗?”
小青结舌:“我……我有讲半个字吗?我讲了一句话!”
齐霄“哼”了声,抱着手望她:“你的哑病也医好了,怎么还不走。”
小青面上现出些不自然的神色:“我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小灰他们定要笑话我。”
齐霄表示不信:“你是山君,再不济也有千年的道行,怕什么?”
“我对他们又不会动手!在你眼中,反正认定了我是个吃人的妖怪,哪懂我对他们的感情,”小青一瞪眼睛,见齐霄并未因生气而离开,她的目光便渐渐黯然下来,“这一千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人。也没有师承,更没有父母亲人,我捉了他们来,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山君,只是大家玩乐在一处,总比冷冷清清的好。”
月色越发明朗动人,齐霄的眸光也渐渐温柔下来,望着她道:“有人陪着,是比孑然一身要好。既如此,你还是早些回去,晚了,他们会担心。”
小青抬头,正正看入齐霄眼中,认真说道:“齐霄,上次你说,我不懂你对师父的情,是你将我想错了。我虽是妖,也是有血有肉的,你对元一大侠……”
“我知道……”齐霄柔声阻住她的话,又复低声望着她再说了一次,“我知道你懂。”
小青怔然,片刻后,唇边才有了一丝浅而纯的笑容。
树叶迎风而动,将月影明明暗暗地投在地上,随之晃悠。
小青与齐霄相对而立,此时倒没有什么势不两立,竟似是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