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
“只是划破一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郎君是怎么知道的?”
明夷君轻笑:
“这松瓤上,沾上了你的味儿……好甜。”
只是剥个松瓤,就划破了手指,又被明夷君察觉出来,湛露正有些不好意思,却听他口中吐出那最后两个字来,倒像是故意要勾引人似的。
偏偏她又知道他身为异兽,本来就不懂人类那些弯弯绕,根本就不是故意。这认知惹得她更是又羞又恼。抬头却又见他含着笑,特特用羹匙从粥里挑出松瓤来,伸出舌尖轻舔松瓤的外皮,随后才卷着松瓤一口吞下。不觉更恼了,负气似的说:
“郎君觉得说阿露好吃,是在夸奖阿露?您莫非觉得这样夸奖阿露,阿露会高兴?您总是这样,未免有些太失礼了。”
明夷君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又笑起来。这个小妞儿啊,总是这么有趣,让他一见就忍不住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问她:
“既然阿露这么讨厌本座,昨天晚上何苦哭哭啼啼?本座今天见了那张家的少年郎,倒还真是个出色的男儿。阿露既然讨厌本座,不肯与本座好好相处,不如就嫁了那张家的儿郎吧。”
湛露听见此言,脸上一白。这两天她闹得太凶,忘了周五娘的确说过,今天是要带那个少年郎来见明夷君的。原来他们今天已经来过了?什么时候?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着了急,一叠声地问明夷君。明夷君见她着急,更不肯就这么告诉她,只是慢悠悠地吊着她的胃口。直到湛露真生了气,才笑道:
“本座说了几句话把他打发走了,你急什么?”
湛露这才松了一口气……等等,她为什么要松口气?
现在的湛露既不是刚喝醉,也不是才睡醒,清醒理智得很。她看着明夷君就在眼前,姿态优雅,美艳绝伦。
她只要看他一眼,就已经为他沉迷;
她再看他一眼,就想要把全部的自己奉献出来,变成铺路的石头躺在他的脚下,以免他的脚上要沾染了泥泞;
她看他第三眼,她的心就要不断沉沦下去,万劫不复。
她的迷恋让她能为他付出一切,可是她所能付出的一切,在他看来,又会是多么的渺小而可怜啊。
她此时为何还在这里?还在这里奉给他腊八节的甜粥?
她本来不应该这样,她本来应该逃的。逃得远远的,逃到再也见不到他的地方去,嫁一个平常的人,生几个孩子传承两家的香火,然后……随便怎么样了,她的生命里本来不应该有他介入。
可是她此时却仍然留在这里,留在这个让她沉迷,让她害怕的人面前。为着告吹了的婚约,安心地松一口气。
如果按照正常的步调走,她本来在明夷君的帮助下恢复了味觉,然后好好的嫁了人,生儿育女,将酒肆传承下去,二十年之后,再好好履行自己的约定。
如今她名声不好,想要出嫁本来就有些困难,可是她却要明夷君谢绝了周五娘提起的婚事。
她自己动手,掐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明夷君眼看着湛露陷入了混乱。淡淡问了一声:
“阿露,可是在后悔?”
他的声音把她从自己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她抬头愣愣看他,看他勾了唇,促狭地笑她:
“阿露听说那张家儿郎是个好男儿,就后悔了吧?”
湛露听了他的话,本来桃花色的面容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心中涌起千种的委屈,可是到底不能说,干脆一言不发,拂袖而去。留下明夷君惊愕地看着她深红色的背影。
诶?阿露这次真生气了?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自开天辟地以来,天上地下各种各样的事情明夷君也不知看了多少,不过他所在意的,除了与己有关的事情,也就只有吃吃喝喝,金银珠宝一类了。除此以外的事情他本来就一概不理,尤其是其中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明夷君是绝对不会花脑筋多想的。
于是他只是低下头,默默喝下一勺腊八粥。
腊八粥还真是好喝啊……人类这种生灵虽然麻烦,到底还是创造出不少好东西来。阿露的手艺,的确也是越来越好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能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名厨呢。不过她脾气也越发奇怪了,人类这种生灵,不管认识了多少个,不管认识了多久,也还是琢磨不明白呢……
下次,还是再让她做点什么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