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儿一双眼珠滴溜溜的,也只看到高高的城楼,城门下行人络绎不绝,守门的将士威武神气,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绚烂恢宏,却还是十分捧场地张大嘴巴“哇”了一声。
师子钰跳下马车,从车里也取了一顶竹编的斗笠戴在头顶,不屑地道:“不过是一座城门罢了,她懂什么。”
征儿的目光迅速就被师子钰吸引,问:“阿娘和子钰叔叔为何戴帽?”
“唔,这城里有毒,防着些好。”师子钰道。
征儿长在药谷里,药谷里的毒大多不是开玩笑的毒,征儿对这个字还是很警惕的,旋即身子一缩,想离开那城门远远的。
云间只能又呵了师子钰一声,“你不要再吓她!”
师子钰不屑地冷嗤,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云间的想法,想要阻止她将征儿送回去,便只能从征儿下手,于是有事儿没事儿就给征儿做思想工作,将这金阳城形容得如炼狱一般,试图引起征儿的反抗,能够与自己统一战线。
征儿抱紧了云间,师子钰已经走到了这里,便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心情很差很差,也不再多说一句,牵着马车进城。
四年了,守门的将士仍是熟悉的脸孔,路上的商贩,摆摊的位置都没有怎么改变,记忆一瞬就被拉回了多年以前,那些曾经让人呕心沥血的过往,竟有一丝斑驳的绚烂。
云间很认真地看着周遭经过的一切,征儿便在车里坐不住了,非要到外面去看,在药谷的时候,她连下山都很难,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更从未经历这样的繁华。那些男男女女的衣裳像花儿一样好看,姑娘们头上戴的珠翠,可以随着步子一颤一颤,像栖了蝴蝶儿似得。路边酒楼的牌面,像一座城一样大,河里停着花船,还有仙女在船头唱歌呢。
征儿这才发出由衷地感叹,“金阳城真好呀。”
师子钰在心中冷笑,想着等你在这儿长大了,就知道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比金阳城好了。
见云间沉浸在过往的一些思绪中,也没有发话,大约是还没有想好,是现在就去东宫送孩子,还是再等等,师子钰便自作主张地将马车朝更热闹的集市牵去,对小孩子来说还是吃吃喝喝更有意义一些。
街市上有许多征儿没有见过的蔬菜瓜果,她认真地一样一样看着,认真地考虑着从哪一样开始下手品尝。
街市的另一头,佩着金丝滚边腰带的男子徐徐走来,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悠闲,又看不出一丝严肃,就是面无表情漫无目的地在摆满各色摊位的街市中间行走着,商贩们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一副淡漠的神情,热情地招呼着,“太子殿下,很久不见了呀。”
十三公子闻声转过脸去,温和地点一下头扯一抹笑,又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不时应一应商贩的招呼。
“啧啧,太子殿下又瘦了,这是西域新上的水果,请了最好的镖头运来的,比贡品还要快呐,太子殿下您快尝尝。”
贩卖水果的大娘将一颗深绿壳子的果子塞到十三公子手中,塞过了便退回自己的水果摊子,边走边嘀咕,“怎么见一次比一次瘦,怕是该换个伙夫才好。”
安康与十三公子听了面面相觑,不怪伙夫,怪他自己没有福气。
街道的另一侧,三岁多大的女童牵着大人的手,大闹着:“要吃要吃,买买买,子钰!买买买!”
子钰……
那小丫头的嗓门特别大,将两个字咬得十分清晰,还夹杂着隐隐的委屈和愤怒。十三公子紧张极了这两个字,匆忙回头,一个失神,手中的果子滚落在地上。
可是当他回了头,却只看到行人如流水一般的集市上,商贩仍在照常地叫卖,将那一声淹没,恍若隔世而来的回响。
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从十三公子手中掉落的果子,正滚到了马车底下。
安康了解十三公子的紧张,当年传闻云间就是跟师子钰一起离开的,找到师子钰,很可能便能得到云间的下落。
安康问:“殿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安康会这样问,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无论是真实还是幻觉,已经有过许多次,而每次都是一场空,就算十三公子还没有,安康也已经开始疲于面对这样的失落。
十三公子正要抬脚走过去,又从远处传来一个稚嫩尖锐的声音,一名三岁大的男童飞扑过来,抱着十三公子的双腿,扭着身子撒娇,“爹爹抱,爹爹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