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师子归顿了许久,忍着泪水说,“女儿怪母亲,但是女儿知道,事已至此,女儿已无法再回头了。”
安仪长公主叹息着点了一瞬头,看到师子归手腕上的抓痕,将她的手牵起,温柔抚摸着伤痕,说:“只要你往后肯听母亲的话,这些苦不会白受的。”
……
宸王葬也葬了,册立太子的圣旨宣也宣了,这些事情够南帝操劳上几日,处理妥当之后,南帝才将师光叫到了眼前,问他:“师光,依你之见,安仪的事当如何处置?”
师光是个心里明镜一般的人,他是恨不得把安仪长公主往泥土里狠狠地踩,可是南帝既然不是问别人,而是问了他,必是有些考虑的。
师光还是安仪长公主名义上的丈夫,如果要将安仪长公主以罪人的名义处置,那么师光这个丈夫,包括他那一双养在安仪长公主膝下的儿女,都会受到牵连。南帝就是要师光来开这个口,来求他对安仪长公主网开一面。
安仪长公主终究是南帝宠了半辈子的亲生女儿,师光辈分上讲是他的女婿,如果师光不顺着南帝的话说,那么从家庭伦理方面来讲,当丈人的便会觉得女婿在针对自己的女儿,这是当爹的最见不得的事情。
师光的头脑很清醒,现在太子已经立了,安仪长公主也已经失了权势,这一仗无论从哪方面都是大获全胜,而今稳住局势最为重要,万不能出于心切,再损兵折将。
师光自认踏上了扶保太子之路后,自己也是身负大任的,云间已经没了,他不能再自掘坟墓,于是向南帝低了头,劝慰道:“赵榕所言之事,尽是一面之词,尚无铁证,长公主贵为皇女,自不可妄然断罪,然自古以来,女子干政,恐有祸国之嫌,而今朝政未稳,此嫌不可不避,臣建言,当日沈云间以下犯上更冒犯宸王灵柩,本当是一桩株连大罪,长公主为其义母,正有管教不利之责,便为长公主另择封地,徒留虚名,令她迁往封地,不得往返,安度余年。”
南帝看着师光,又露出了那份冰凉的冷笑,他一直知道,师光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臣子,他能做到今日这个位子,也是那些起起落落的庸碌之辈所不能攀比的,他既怀才,又懂得敛才,他既是忠良,却又懂得曲直屈伸,想要社稷安稳,朝中不能没有这样的人。
他头头是道地帮安仪长公主说着好话,却忘了当日就是他,当着满朝文武揭发了安仪长公主的种种恶行,这文人不要脸起来,当真是卖心卖力。
“就依你说的办吧,让她将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带走,朕,不想再见到她。”
……
安仪长公主很快就在长公主府接到了圣旨,陛下的发落与她所想的无差,可是这个发落对她来说,却是一个最坏的发落。
南帝在圣旨上已经明说,让她即刻动身,不必进宫谢旨,意思便是要免去父女辞别这番形式,南帝是真的不想再见她了,无论她是不是被污蔑,南帝不打算再给她狡辩的机会,南帝已不想再为那些事情耗费更多的心力,如果将罪恶都归结在安仪长公主身上,他的心里或许能够得到一丝解脱。
而安仪长公主深刻地知道,她不能离开金阳城,如今十三公子已被立为太子,朝局已向一边倾倒,那些曾经与她为恶的人,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便也要开始调转方向了,他们不会允许安仪长公主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总归对那些奸臣来说,十三公子已经掌揽大权,杀不杀安仪长公主自己都或有一死,而杀了她,生的机会可能会更大一些。
只要她出了金阳城,是在路上病死了,还是倒霉遇上山野匪徒被劫杀了,南帝也只会当她是坏事做尽,下场应当如此。
所谓父女情分,终究敌不过儿孙。
可是对安仪长公主此时来说,她所能依仗的,也唯有那岌岌可危的一丝父女情分。
无论圣旨上如何说,安仪长公主还是一定要进宫去见陛下,找不到师子钰,便就只能带上师子归。毕竟师子归是南帝金口玉言许配给太子的妻室,此刻她的话,或许比自己的分量还要多一些。
宫门外,侍卫自是想将安仪长公主拦着的,但侍卫也不知道为何要拦着,安仪长公主要硬闯,侍卫自也没有在南帝眼皮子底下杀她的胆量。
安仪长公主到底是没费多少力气就闯进去了,来到养清殿时,御医正在里头给陛下调养身子。
安仪长公主自是跪在门外一番哭闹,扰得这调养无法好生进行,南帝如何也不想在金阳城里手刃自己的女儿,他虽十分不想听她辩驳,也只能再给她一次辩驳的机会,叫她看清自己的态度,好死了这条心。
御医便先被南帝打发了出来,安仪长公主见门开了,自是一派见父心切的模样,什么也没想就先冲了进去,一头扎在南帝脚边,却没注意,与她一道进宫的师子归,并没有跟着一同跪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