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将六月,已是酷暑难忍之时,十三公子与几位先生在堂中议论时,虽只端端坐着,额上仍不时冒出些热汗。
安康在侧,看在眼下着实有些不太习惯,因他家殿下过往从来都是一副清爽俊美的模样,从不曾这般油光满面过。安康忍了又忍,到底是没能忍住,默默开了把折扇,想要对着十三公子的领口扇上几扇。
十三公子感受到一阵凉意,抬了抬手制止安康的动作,抬眼看见在列的几位先生,各个皆是酷热不堪的模样,有些愧疚地道:“辛苦各位了。”
在座的无不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不是议论的尽是些私密之事,大可不必受这份闲罪。
一名属臣道:“殿下千金之躯,比之我等老朽年轻火旺,暑热这般,不必强忍。”
十三公子微微一笑,垂眸想了想,道:“本王近日在想,试验新政之事既已步入正轨,至少证明了没有差错,不过,韩地成为安仪长公主封地之事已成定局,若待此事落实,安仪长公主知晓我们的计划之后,必会从中作梗,倒不如现在就将实情透露给陛下。”
师光接道:“南境已然失陷,南境王又抗旨迟迟不愿进京领罪,陛下已经下令闽南王速速带兵赶往南境支援,闽南王表面应下,亦迟迟未曾动身,看来是和南境王一般,正在等安仪长公主的主意。如此拖延,陛下已经开始对权贵之力有了质疑,的确是提出新政的恰当时机,但此事不宜珺王殿下你来提,本侯愿意拟章,明日早朝奏请陛下。”
十三公子却摇了摇头,“不必,此事任何人来提,都不合适。我们虽然已对新政加以修饰,尽量不让陛下看到当年秦氏新政的痕迹,但要推行新政,便是在说陛下在位几十年,之前所行之政是错的,陛下刚愎自用,受不了这样的判断。”
“殿下有何良策?”
“让陛下自然知晓此事,在事情没有正式提及之前,陛下一定也不想要公开提起,毕竟秦氏新政是他心中的一大忌讳,陛下不傻,分得清新政之利弊,当年秦家推行新政失败,并非完全是因为新政所带来的后果会对他的帝位造成威胁,更因为秦家在他心目中,本身已是威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自行接受此事,然后默许我们的作为。那圣谕皇帛,不过是一张废纸,只要陛下心里肯,就足够了。”
十三公子话罢,又补充一句道:“待陛下知晓了,我等仍就装作这般鬼鬼祟祟的模样,陛下看在眼里,会舒服一些。”
孙岩听来点点头,“知祖莫若孙,如此安排,甚为妥当。”
送罢了门客,十三公子行在珺王府迂回庇荫的小径上,对安康安排道:“去找杜若,让她将本王近日的作为一字不差地说给陛下听。”
杜若便是南帝安排在十三公子身边的眼线,这事情十三公子早就知道,只是出了宸王那件事情之后,杜若这双眼睛,对陛下自然已不再那般忠诚了。
安康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十三公子适才走到一处风口,扯了扯胸口的衣襟,敞开一些让凉风灌进胸膛,正贪凉时,若筝公主跑了过来。
“十三哥哥。”
十三公子急忙摆正身形,将微微敞开的衣襟扯放端正,若筝公主看着他这动作,笑嘻嘻地说:“十三哥哥装腔作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十三公子眯眼干笑,“若筝的成语说的越来越好了。”
若筝公主听了得意地“哼”一声,于是卖弄起来,“等二哥来的时候,我就能与他一较高低了。”
“小汉王?要来金阳城?”
“嗯,”若筝睁着无害的大眼睛看向十三公子,“我正是来与你说这个的,我今日收到了霍北来的家书,二哥随书信一起出发,书信已经到了,人应该也快了。”
“他来金阳城做什么?”
“想我了呀。”
十三公子心里头觉得,霍北王子忽然要来金阳城,应该不会只是想妹子了这样简单,可跟若筝也是说不清什么的。
若筝公主见十三公子有些出神的模样,抬手将一方食盒递到十三公子眼前,“给你。”
“什么?”十三公子说着,将食盒打开,里头放着一种他好像见过又不曾见过的糕点,特殊在于,这糕点冒着寒气,像是被冻成了冰。
“冻子糕,二哥派人送信的时候,带来了这么大一个西域储冰柜,我也不会做别的,我尝过了,很好吃的。”若筝公主说着,用双手在空气中比了个大大的方形。
储冰柜这东西,十三公子作为一个堂堂皇孙还是听过的,宫里也曾经有过一个,只是这东西不是南国的工匠造出来的,并不懂得如何保养,早就使用不得了,陛下也早已过了惧热的年纪,宫里也就没再张罗过。
据十三公子所知,霍北人生性豪放,热了就往湖里河里一跳,很少有这么讲究的做法,不由得一叹,“小汉王可是真疼你啊。”
……
房间里,云间正是孕症最激烈的时候,嘴巴又变的十分贪吃,整日吃了吐吐了吃,昏昏沉沉的,一天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