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学承秦老先生,不仅医术武功,琴棋书画均有涉猎。
君子六艺更是不必说,只是写诗做赋方面欠缺了些,爱读书也好读书,他从未想过天下竟然还有自己看不懂的书。
孟戚,楚朝国师。
虽然被化腐朽为神奇的治世能臣、出口成章的无双才子、通学知真的大贤、算无遗策的智士等等一众同僚衬托得活像是开国十四功臣里凑数的,但他确实是个过目不忘,才识不凡的人。
能写一手好字,精通番邦文字跟语言。楚朝是四方邦国臣服的盛世,不止是靠武力。
这样的两个人,如今却对着一本账册发起了愁。
因为天下间还没有一种通用的记账方法,大部分人是有一笔就记一笔,收入支出不会分开。想把账目管理清楚的商行,最多把货物分分类,再来一本做总账。
又因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习惯截然不同,下面的想浑水摸鱼捞好处,上头当家的不愿意自己掌握的生意被亲兄弟、隔房的堂兄弟轻易接手,所以账册也好生意也罢,不“学”是没法做生意的。
——原有的人通过各种办法牢牢卡住别人进来的路,凡是想分得利益的都需要通过他们的允许。
做伙计当学徒,跑堂三年没钱拿,都是这么回事。
司家要做谋反杀头的大事,米铺的账册本来就记得遮遮掩掩了,现在又关系到飘萍阁这么个杀手组织,他们就更加小心。
能用行话的全部写行话,还进行了缩略,在孟戚眼里比梵文还艰涩难懂。他抽走了墨鲤手里的账册,冲大夫摇摇头。
想看懂估计先得搞清楚米铺这边的行话,还有豫州当地的方言,最后才是司家的记账习惯。
孟戚将账册往两个黑衣人面前一扬。
对方愣了愣,抬头做出辨认的模样,随后眼神发直。
孟戚轻轻一笑,把账册合上了。
“再不说实话,你们就会像刚才那样疼上三天三夜……放心,绝对死不了。”
“我们确实是飘萍阁的人。”死士露出了愤愤的表情,还有强烈的不甘愿。
其中一人直着脖子,目光连移都不移,狼狈地低声吼道:“我们暴露了身份,回去也是死,阁下不妨给个痛快罢。实话你们不相信,还要问什么?”
“哎,这是什么话?”孟戚竖起手指晃了晃,脸上似笑非笑。
墨鲤不动声色地旁观,尽管他没想明白孟戚从什么地方看出这两人依旧在用谎言搪塞。
司家米铺暗助飘萍阁运送金银,听起来可信度很高啊!
“你们自认是飘萍阁杀手,暗中下手的方式也很像,可是处理这样的事情,只你们两个?没有接应的?你们从哪里领取命令,完成任务之后又去哪里回报?在何处吃饭何处歇息,认不认识别的杀手?你们是被招揽进的杀手组织,还是飘萍阁把你们培养出来的?培养你们的人什么模样,个头多高,说话口音是什么?每餐吃什么,什么时辰吃?”
孟戚不间歇地扔出了一堆问题。
两个死士最开始还张嘴想要回答,随后就不由自主地对视。
就算事先编好了说辞,可是太过细节的甚至神经病到连吃饭都问,他们实在不好答。
要知道他们是两个人,如果被分开审问这些细节,绝对要露馅。
想到这里,两人都对墨鲤生出怨念。
——明明已经有一人成功咬碎毒囊了。
不等他们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辞,孟戚已然一挥手,轻描淡写地说:“行了我知道你们是被暗中培养的杀手,平常吃住都在一个深山老宅,没事不许出门,也看不到普通百姓更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领了任务出去的时候都会喝下汤药,醒来就在小镇附近一处荒僻无人的角落,等回去的时候也是到来的地方点燃迷香,自然有人把你们送回去。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搞不清。”
死士:“……”
墨鲤:“……”
原来审问还可以通过挤兑嘲讽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