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岂是能用阿堵物来衡量的,俗不可耐,无知小儿言论罢了。”
这位女子和其他几位夫人打扮截然不同,从头到尾都体现了一种对女子的束缚的闭塞。她素颜无妆,身无首饰,所穿衣裙也老气沉沉。如果不看年岁,猜测她五六十岁都可以。
这是目前叶家女学的章先生。也是叶瑶妤几个多次抱怨过的那位死板恪守的先生。
瑟瑟从几个女孩儿们口中已经得知,这位章先生,曾经很有才情,嫁了人之后夫家却并不是良人,逼得她放下了诗书,围着厨房照顾起了家。饶是如此,她丈夫还动手打她,婆婆辱骂她不懂照顾丈夫,很是磋磨。
她回家求助父亲,而她父亲却告诉她,出嫁从夫,照顾不好丈夫就是她的错。又言及她做不到一个女子的本分,丢了他的脸面,把章先生赶出了家。
章先生就把她父亲的话当了真,回去后好好侍奉丈夫,面对婆婆的打骂全部忍了下来。如此一来,她丈夫和婆婆就觉着她脾气好多了,夸了夸她,当章先生以为,这样就是对的。
在夫家几年,章先生变了很多。等她丈夫去世,章先生出来做女先生养家,也与当年未嫁时的她,截然不同了。
她就觉着,女子该如她一样,以后才能过得好。
她来了叶家,也是如此教叶家姐妹们的。这些与叶家女儿们所见所闻并不一致,一直以来都让叶家女孩儿们不能理解。
只是尊师重道,让她们没法开口。也就是到了现在,有了瑟瑟叶家姐妹们才鼓起勇气想要换个先生。
“这位想必是章先生。”瑟瑟屈了屈膝,客客气气见了礼,“章先生说阿堵物,不知先生身上穿着的衣服,从何而来?”
章先生傲然抬起头:“这是二夫人请人专门给我做的。”
“二夫人请的这位裁缝手艺真好。”瑟瑟夸道,“章先生的这身衣服,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瑟瑟并没有说错。章先生的衣服看着老气沉沉,可用料上乘,做工精细,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衣服。
叶家人真心厚道。
“柳姑娘张口财物闭口价值,莫不是掉进钱眼里了?”章先生却明显有些恼怒,嘲讽道,“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爱财,我就不知道你长大两岁会有何心性。若是你来教人,没得把人家好好的闺女儿带坏了!”
“章先生这话错了。”
瑟瑟被嘲讽了,面色不改,淡然笑了:“章先生所穿衣服是叶二夫人出钱请了裁缝给您做的。这难道不是叶二夫人花出去的钱?章先生享受了叶二夫人花了钱带来的衣服,却这么看不上衣服的价值,是否有些令人心寒呢?”
章先生恼怒:“我的衣衫,是叶二夫人见我教书辛苦,赠予我的。这是我用学识堂堂正正换来的!”
“此话并无错。”瑟瑟笑吟吟道,“章先生给叶家姑娘们授课,束脩,叶家的照拂,以及一个体面的身份,都是您用知识所换取的,堂堂正正。”
“您用知识换取就是堂堂正正,为何我用知识换取就是无知小儿?此处我实在不解,还请章先生为我解惑。”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章先生脸色不好,“我是为了教授孩子们学习,这些不过是叶家照拂我罢了。你呢,你口口声声钱财价值,心里就是一个钱,如何能正心,如何教授孩子们?”
“章先生又错了。”
瑟瑟不急不缓道:“章先生的授课,也不过是为了钱财罢了。”
“章先生收取的束脩也好,叶家的照拂也罢,都是用钱财所堆积出来的。听闻章先生家中有年迈的婆母,家中除了章先生能靠束脩养家,别无生活来源。那么请问章先生,如果您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不是为了生存下去的钱财,您来给孩子们教课的时候,是否能分文不取,一丝好处不沾,不接受半点照拂?您是否能穿叶二夫人送给您的衣服,是否能住在叶大夫人给您安排的住宅,是否能继续请丫鬟照顾你的婆母?”
章先生一时语塞。
“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瑟瑟眉眼弯弯:“既然章先生教授课业能应得几面好处,为何我教授课业换取养家糊口的钱财,就是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