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哪会看到嬴政会露出这样疑惑而不敢确信的表情?
郑璃看不清他阴影下的神色,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有些无措,她正要从脖颈上解下所挂的那枚月形的玉佩。
她要直白地告诉他,她记起了邯郸的一切。
“阿政,我……”
郑璃说着,还没有把手放在珠子的绳结上,她便猛然跌入了他的怀抱。
万籁俱寂,只有窗口的雪在落。
郑璃揽上他,缠绵悱恻,滚烫灼人,衣袍上甚至还有未散的血气。
冬风吹雪,犹如东风吹开梨花。枝头怒放之态,不见一点儿寒意了。
夜色深处时,点点繁星缀满天际。
炽热之潮水化开冰魄。
嬴政握住她纤细的腰肢,黑发顺延着簌簌而落的水滴,他捏住她的手腕,灯火暗淡处,几欲站立不稳,水面倒如波动的浮浪。
她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
“夫人还是没变过,始终不肯开口说上一句话。”
多年共枕,他低沉在她颈侧之言,郑璃还是会面红耳赤。
今夜多少还是有些不同,不似咸阳宫的盛气凌人,也不似咸阳宫的凝语愁眉。
落地一双鹤铜灯上烛火被风缓缓吹得晃,蜡泪滴落,凝固一线。
郑璃与他对视,凑在他耳边喃喃。
她终于唤了他那个沉寂了十年,她来到咸阳的第一天,嬴政就想要听到的称呼。
“夫君。”
殊途同归,更胜新婚。
——
第二日一早
暖室尚有余温。
郑璃在他怀中平稳呼吸,美人肌肤胜雪,但帷幔之内不见寒冰。
此夜,嬴政没有把太阿剑放在榻侧。
他很慢地抽出手臂,生怕惊扰了她。
嬴政岂非不知有人为他去子年巷作了铺陈,下臣有意要给他打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了他们的好意。
赵高从前院来禀明情况。
嬴政没料到跪在雪地中请罪的人并不是李斯,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嬴政表情不见任何情绪。
“臣巡夜之时,恰逢昨夜子年巷发生流民暴乱,臣没有禀明上将军,擅自率队灭杀,犯下大错,请大王责罚。”
“你是何名?”嬴政亲问。
章邯有些意外,他头一次见到秦王,这个令六国之人闻风丧胆的君王并没有展现出想象中让他如临深渊的威慑。
“罪臣章邯。”
嬴政了然这是有人绕了大圈子,还去求了李斯也要把他送到他的眼前,想必这个章邯有些能耐,他并不打算问太多。
王绾看似是得了监国之职,再次留守咸阳。
更多也是嬴政有意不让他来邯郸,王绾在韩非一事上动作有异,嬴政并不怀疑他的忠心,但由于蔡泽的门生故吏的缘故,楚系昌平君与他定然有所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