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从顿弱举手之间可见顿弱虽然作邦交之臣,但内里相交并非拘礼之人,他便也不再推脱。
张良看到月季,想到了临走时嬴荷华的叮嘱——若竭力可成,当恒行一试。倘若事情有变故,非人力可转圜,勿念其他,安全为要。
“昔有鲁酒薄而邯郸围之故,而今良与顿子对案饮之,不知赵王待赵将武安君将何从?”
顿弱没有马上说话,而自饮了一觞又一觞,隔火熬煮了酒糟,这令酒愈加浑厚。
张良酒量虽不差,但总是还病着,身上又有伤,到了后面,他越发显得力不从心。
顿弱看到年轻人不胜酒力,对着他笑了笑,埋首沉笑,良久,老顿弱捧着酒觞,又喝了一大口,他带了醉意,撑着眼皮道:“武安君若为秦人,必当不会是今日这般结局。”
“老前辈?”
顿弱不是个爱喝酒的人。
今日为何他偏想要醉上一回了?
顿弱在赵国两年,看惯了两年间列国大小之战。李牧贵为国之封君,他的边军却不像其他诸侯国那般只有贵族子弟才可入行伍,李牧任人唯才,他从未瞧不起任何人的出身。
顿弱和姚贾差不多,他们那微不足道的出身在这个以贵族为尊的时代被很多人戳脊梁骨。
当有一个诸侯国,有一些君王发出号召:他们不在乎臣子们到底从前是什么人,他们不在意他们是卑贱的奴隶、还是商贾小吏。这样的国家怎么会不对有才之士有着致命的吸引?
所以秦国会有百里奚、会有商鞅、会有吕不韦、李斯,还有姚贾和顿弱。
顿弱在张良通过司马尚的线索找到他的时候,他接到了李贤所递的嬴荷华公主的信件,借口说要他回秦的时候挖两株赵国的月季花带回咸阳。
信上面还写了个很奇怪的要求:与她的老师讲一讲百里奚。
……顿弱搞外交搞了半辈子,脑子转得相当快,他本来也调查过张良的背景,张良曾经是韩国贵族,韩国被灭,所以他看一眼‘百里奚’三个字就明白了嬴荷华真正的意思。
不过百里奚之秦穆公隔代太久远,说服力会减弱,现在的秦王是个现成的博纳者,不如说说自己来得快捷有力。
“小先生啊,我本是魏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秦国?”
“我初见大王,对他说,‘臣有一种坏习惯,就是对君王不行参拜之礼。假如大王能特许免我参拜之礼,可见大王,否则,臣拒不见王。‘”
“秦王为求贤,欲任前辈之才,会答应您。”
“不错。你可知,以我的身份在他国,莫说君王,我连国城中任何一员小吏都见不到。”
顿弱知晓言谈并非一次能成,只见张良日有所思,他亦饮下手中酒。
这时候,郭开身边的木戈有询传来。
顿弱顿生各为其主之相惜。
“我们等武安君最后一役吧。”
雪满太行山,月季开邯郸。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一尖已剥胭脂笔,四破犹包翡翠茸。
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折来喜作新年看,忘却今晨是季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