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要是不给我蒙恬,我就跑去雍城找父王。
王绾转而道:“……难道公主逃婚,是因为意属蒙恬?”
哪知她声调忽然抬高。
“相国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我之前在陈郢就听淳于太傅说我与楚王天作之合……难道相国也在其中?”
“乱点鸳鸯谱,也不是您这样说的!上一个这样做的人,是昌平君。”
嬴荷华小时候就能唬住王绾,长大了,更能把王绾吓得够呛。
昌平君让魏咎求娶永安,然后就从相国的位置上下去了。
永安这个性格,普通人绝对招架不住!
“臣惶恐。”
只见她毫不减少顽劣的本性,看着王绾满头大汗之后,笑道,“我与相国说笑。”
王绾沉吟,言归正传,“虽然公主是为秦国所虑。但宗室见公主行迹有失,恐怕不会轻易松口。”
“臣想公主不必太过忧心,大王不会让公主受到丝毫损害。”
“父王日以继夜的处理六国之务,已然宵衣旰食。我不能让父王再分心抚定宗室。”许栀续言,“楚国灭国,楚系遭受重创,定然诚惶诚恐。王兄大婚,所娶乃上将军之女,朝臣瞩目间,朝局之中平衡之道,不可因我而乱。”
她这番话就像当初她决定要去往楚国一样。
为了秦国,可以舍得出任何东西。
王绾颔首。
冬风寒冷,他咳嗽数声,慢慢将视线转到了窗外一枝零落的梅花上。
这时候的秦国,有时时刻刻抱有无限生机与干劲的人,也有人早早从天下之喧闹,看到了毫厘之间的不可得。
王绾不算年轻,但也不算年迈。身体每况愈下之际,他忧心忡忡的事情得不到回应,他也无法知道未来是什么样。
他奉献一生,他不希望秦国有结局。
微风从窗口透过,案上缭绕的水蒸汽被浮动,几乎要遮盖了王绾的面容。
许栀用手边的竹扇拂散了王绾面前的雾气。
两人都想力图要把前路看得更清晰一些。
透亮偏棕的茶水徐徐而入,落下的水注让波纹汩汩起伏。
她的这些举止曾多是给了李斯和韩非,现在她为王绾斟上了一盏茶。
“臣见公主之前,已向大王禀明致仕之意。”
许栀一惊,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王绾这时候要走,嬴政不会同意。帝国的大方向在灭楚之后,已然清晰,为统一之后的辩论,已经埋下了天平的预兆。
她说:“相国殚精竭虑,切不可生拂落之意。”
她垂眸看着檀案上的器具,“碳火与严冰皆会让茶叶失去颜色。”
王绾微微一愣,“譬如公主给臣手中的这盏茶,初捧热气灼人,不能入口。静置一旁,带余温褪去,才知茶之本味。”
这样的隐喻,他们都明白。
王绾续言,“君主之权,要在执中。一脉以惯之,不能旁落。几年间,公主或许已看到了不同……臣以为公主或许会走出有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