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坐到之前靠窗的木案旁,那管信一动不动的放着,很明显,许栀并没有将他的话记住。
“公主真忘了不少事。”
许栀一时之间被他这话给搞得有些紧张。
“…我忘了,什么事情?”她试探性地问。
李贤盯着她,“公主真的忘了?”在许栀急切的追问下,他的瞳孔微露出些暗色,又流露出了些许笑意,语调却带着些委屈。
“酒后便忘了。公主,臣以为您这样,可不是个好习惯。”
……阿鹦顿觉好像误入了不可知的东西,她很快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她没有断片之后的任何记忆,这比她能记得做过的蠢事更加恐怖!
许栀头皮发麻,也似乎是被他眼中伪装的清澈给迷糊住了。
依据他的路数,许栀恍然大悟,“我是不是说回秦后把密阁还给你?”
李贤不介意她有这个误会。毕竟张良如果真打算长居秦国,他不会放任权力流到儒家手里。
他看许栀记忆全无,更的确是把昨天她言之凿凿伤害了他的话全给忘了。
——“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她说:“和珍视我的生命一样。”
其实他若还要往下问,许栀会说出心里话:如果张良命中注定要走上刺杀嬴政的道路,如果同归于尽是宿命,她不会逃避。
李贤拿起案侧的书管,递到许栀面前。
“大王与我父已至王翦帐下。还请公主速至陈郢一商。”
许栀知道嬴政迟早会来陈郢督战,这是史书所记载的事实。但她还以为嬴政会让李斯避嫌,却没想到李斯也一并来了。
赌是她和李贤两个人一起赌的,她本用不着想对方下注的后果。
“廷尉来秦,若要你回南郑郡怎么办?”许栀又续言道:“父王至此,大概是因秦楚之战事到了决战之际。这一次虽然没有发生李信轻敌的二十万之损,但也要提防项燕和昭蓉。昭蓉冲着我来。那项燕却完全可以在战事上有所逆转,我们不可不防。”
也大概是和张良待久了,许栀深谙他那种推己及人。
而殊不知,这也是权术的一种。
只是申不害的延续,到底要比商鞅与韩非这两位法家要显得单薄。
而李贤无疑学会了其父与两位至秦之先贤的精髓。
与此同时,他还熟悉了秦帝国十余年的运转,于是不惮用上压迫与制衡。
他沉眸。
“大王到陈郢不只是为了楚国。楚国之中,项燕除了要聚合楚国之兵,更要求外援。赵燕之新灭不有三年,其地蠢蠢欲动。齐国虽愚昧,却不可能坐等灭国。贵族之中必然有不配合者。”
楚国是一个贵族之国,贵族组成了楚,楚亡便证明贵族政治的摧毁。要重构一个新的时代,楚国无疑是秦最大的转折点。
“你是说,父王的意思想在灭楚的同时震慑天下的贵族。”
许栀说出这句话,汹涌的洪水终于将她的心口决堤。
“是。”李贤微微垂首。
“你与我言,意在要我同父王提及?”
李贤和许栀两个人都是同一种,即便是一个经历过自身的死亡,一个明确知道秦亡国的结局有多迅速。
但他们此时此刻,对于秦国的前路,有着惊人相同的认知。
那就是他们坚信秦国选择统一的路绝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