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李贤的眼睛顿时泛起波澜。
他压下身,戏谑一笑,“如此,是公主为那位夫人接生之举,让公主受惊了。”
绿色的叶片遮蔽了李贤身上的阴郁,许栀直接瞪了他一眼,“生孩子这样的事,对身体伤害如此大,哪有女人是当真不怕的?”
李贤看着她,敛回笑意,神情认真。他的认真令许栀把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继续说了下去。
“何况若怕就能说不,说了不就能不被强迫,那就不是个套在脖子上的枷锁。自从进入父系社会,女人天生就被赋予了传宗接代的任务,直到我那个时代也依旧情况类似。”
李贤在后来想起,他做了与他同姓的李姓明代思想家——李贽,类似的事情,大抵是来源于许栀这一番话。
然而那是很多很多年后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并不能直接理解到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将注意力落到了最后一句话上,“如你所言虽有两千年之远,也并不算沧海桑田。”
许栀不免哑然。
她望着他的眼睛,企图找到能反驳他的话来证明现代人定然要比古人更加文明,然而眼前划过的世界大战,诸多战争冲突,令她说不出来什么话。
“你说得对。两千年间,社会变迁当然日新月异,但人类骨子里的劣根性相差无几。”
李贤在人情冷暖与构陷这样黑色的社会规则上可谓身经百战,时至今日,他置身于漫山青翠,面对许栀,身后坐落着他与父亲的故乡——上蔡。
他不免笑了笑,“正因如此,我们需要律法与规则。”
许栀摘下攀援在青石上的牵牛花,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她手里摘了一大把没有什么大用的麦冬草。
李贤伸过手。
“不用。”
他看她推开他要扶她下来的手,当着他的面从那块大石头上轻轻松松地跳到了地面,忽然心情大好。
——
一路上,车窗外的袅袅炊烟从青色的深处升起,平静尚还在淮水一岸。数百里外,秦楚的战火还没烧灼至此。
“张大人。”
“戴罪之身,原君莫要如此。”
他二人在魏的办事不力,事情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但张良几乎扛下了全部的责骂,而张良知道他在魏带走了刘邦和吕家人,但并未以此作为要挟来让陈平也同样咽下城父之失。
他开始怀疑,张良这样纯粹无暇的人到底是怎样踏入了泥泞不堪的道路。
陈平看到熏熏白日从竹帘透出,从他乌黑的长发透出,再随着晃动倾泻到车厢中。
“子房,我乃魏人,大梁之事未能求全,有我不察之失。”陈平将手交叠在一块儿,“而且,你遇上燕人劫难更我是之过。”
张良朝他笑了笑,云淡风轻道:“若非你与永安的安排,我早死在田光之手。”
陈平下意识的摸了鼻头,原来张良什么都知道,知道他是受了嬴荷华的命令保护他监视他。
陈平想到这里,“永安公主,现今……”
“荷华之行常常不按常理,她违抗父命,未必是因婚事。”他续言,“原君,如今你随我一同,也算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