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也握拳,咳了两声,憔悴苍老的脸上唯有那一双眼睛还有些亮光,但想到魏国,他的光又熄灭了下去。
“我知道,你与李斯曾在吕不韦门下为门客,他与你关系匪浅,若得他引荐,我也不会困守大梁。若早个十年,我还当听君之言。”
显也呼出一口气,“我年老了。至此,不想折腾。我想啊,与大王一同,不负他兄长临终所托。”
显也拍拍墨柒的肩膀。“但公子咎还年轻,他不该和魏国一起沉沦。这次去秦,他来书说昌平君之求,是我首肯,他才去执行,不料公主没娶成,还反倒回来一趟,大王这次怕是不会放过他了。”
墨柒道:“阿咎是我唯一的学生,兄当放心,我必保他安平。从间有转圜之人破局,未尝可见来路。”
显也不解:“垣兄所言何人?该如何破此僵局?”
只听对方缓言道:“制住张良,不许他归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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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盖的马车停在上将军门前,四周八角垂了深色流苏穗,家臣只听车响,深感来人身份尊贵,再见那门帘上面绣着回环玄鸟纹饰,便知此来为王室中人。
“荷华方才下帖,不日便前来拜会,实在失礼,还望王将军海涵。”
王贲的神色并不意外,身上乃内敛沉稳的武人气质。王贲比蒙恬年长几岁,已有出兵攻赵之沙场征伐的经验,举手投足间皆是剽悍利落。
他颔首拜道:“无论公主何时莅临,都乃蓬荜生辉。”
“王将军知晓我所来为何?”
她进到家中方知晓王翦父子为何是秦国独一无二的将领。
王翦父子在秦统一战争之中,除韩外,灭去五国。他们怀有这样的功绩,却在嬴政统一之后,不恃功而骄,激流勇退。
她看到王贲的眼睛时,她好像瞬间就能确切这果然不假。他瞳孔的颜色很特别,如同太阳镶嵌,微微荡漾着金色。
熠熠生辉如同太阳,在蒙恬眼中,章邯眼中,嬴腾眼中,她觉得自己真应该与这样的忠贞之臣多接触。
只消看着他们,便能感受到一种感染着她,激愤着她的力量。
上将军府才从频阳迁来咸阳不久,陈设与张家一样崭新。
将军府中少一些类似水榭那样的缠柔之物,多造亭台,古朴空阔。虽也雅好深色,但也没有李斯家里那样,通色都采用黑棕檀木。总归还是有几抹明亮的浅色。
她的仪仗繁琐,不是跑到张良家里去威胁他签字的偷偷摸摸。
故而进屋的时候,府中的人多少都出来迎她。
面前这一个发簪绾钗,绿罗裙腰束菱纹宽带的年轻夫人。
该是王贲的妻。
她说话的声音柔柔地,语气很轻,站在王贲身侧,更显她身形娇小。
她抬起头,一双水瞳如秋兰望着嬴荷华,声音有些怯,“妇阿婠,拜见公主殿下。”
阿婠,没有姓氏吗?
许栀只觉有些意外,看来王贲的门第观念也不重,喜欢就喜欢了,不在乎那么多。她便对王家又多了一些好感。
许栀决心认为自己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阿婠抬起脸的时候,许栀被她的美貌怔住,除了她母妃之外,阿婠绝对是个绝无仅有的美女。
只是,怎么说,娇温可人,就是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好像欺负一下就能哭。
她居然在想着说完正事之后,要多在上将军府赖一会儿,只为了欣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