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
李贤被这样的神色怔住。
在邯郸她挥在韩安脸上的那个巴掌,眼神残忍,极寒胜霜,那是嬴政眼里出现过的睥睨之态。
她的退让,婉转,低语,妥协,安慰,不过是闲暇之时,施舍于他的玩闹罢了。
不管是许栀还是嬴荷华,永安公主都是她,秦王嬴政的女儿。
高贵,神圣,绝不能容人亵渎。
“李贤。你是臣,为臣者当然要听话。有什么条件可讲?”许栀说出这样封建的话时,令她自己也没想到,声调竟可以如此冷。
“你不希望李斯曾经的过失,更早一步出现在父王耳中吧。”
李贤这才明白,她示弱不是因为自己柔弱,而是有所取。
他痴然又迷惘地注视着她。
许栀看他身形一滞,刚才做出那样癫狂的举动之后,他很快能屈膝。
这次不同于在邯郸。
她能感觉到,提到李斯时,他身体微颤。
从前,他能轻易拿捏她,应当就是她对他太过仁慈。
李贤一直打着伞,他身上湿透了,但她发上还是干的,他很是顺从地把伞放在她手里。
她将娇蛮之风做了九分满,抬脚抵住他要下跪的动作,勾唇嗤笑道:
“监察既然说可以什么也不要,那么,从此之后,我要看到监察的诚心。不要搞那些让我看了心烦的小动作,特别是王贲,你要怎么用他,我不管。但涉及魏楚,你掂量着,若被将军们置在火上炙烤,我没耐心去给你收拾。”
李贤深知她的意思。
她会帮张良遮掩残局,用自己的身份施压于人,如果祸患轮到他的时候,若非看在李斯的面上,不然她才不会管他。
许栀看多了李贤表演,她仿若天生有慧根,很快就能学到精髓。
许栀复又站定,把抽到一半的短刃放回了腰侧剑鞘,展出了一个纯白无瑕的笑容,和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大人,你可别让我失望。”
李贤抬起头,看到她身后的人,已经站得足够近了。
李贤终于恢复了反应,乌黑的眼睫压下眼中不为人知的笑意,吞声回了一个“诺。”
最后这一巴掌她打得更重,他左脸上显眼的红痕,唇角破了口子,鲜血未干。
他的膝盖用了点力,许栀不得不收回了脚,她冷笑一声,“你要跪就跪。”
暗卫早也把周遭的人都遣得散去。
由于这最后的动静闹得有些大,那间客栈二楼,有一两个看热闹不怕死的,悄悄推了个窗缝,睁着眼睛去窥探楼下的动静。他们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能看见动作。这样的画面,令他们燃起了熊熊的好奇心。
这官员身形修长,窄腰宽肩,穿了常服,不知道是文官还是武将,看样貌不像是一般曲意逢迎之人。他们又见他腰间佩剑,好像官级不低,堂皇跪在雨里由公主训诫。
不一会儿,二楼隔间的秦卫如鬼魅闪到众人身后,“再看便将尔等眼睛挖了。若敢乱言便赐拔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