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之前和夏无且学了两年皮毛,医生没学成,护理倒学得还行,所以对待病人惯是有着极好的脾气。
她见他两个手腕都伤了,也不避讳什么,像是曾在古霞口那般,顺畅地把陶盏递到了他的唇边。
“公主。”李贤顿了顿。
“也不知道你近来为何如此拘礼。你之前也不是没这般饮过水。”
许栀朝他笑了笑,又着看他喝了几口水。
她收敛了白日的锋芒,面上是一派春水映月的柔和。
若非还谨记她也是嬴荷华,李贤都快忘了今天手持弩机的人是她。若非还记着张良等人在她身后的局面,他都差点以为她所系之人只有他了。
助力多不算坏事,可他就是担心。
李贤开口,“有些事还需与公主说明,李左车之事,公主可有告知臣父?”
许栀一顿,她倒是忘了李贤走前说过的这件事!
李贤续言道:“李左车身份特殊。务必不能让他养于外人之手。”
许栀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有些不解。
“他确为李牧之孙,但他本是由张良接来秦国,如今赵国将灭,他家里人可能也大多殉国,李左车现在挺喜欢张良,不能交给他吗?”
张良……还是张良。
李贤重新抬起了深沉的目光,“不可。张良不行。”
“为何?”许栀想起李左车刚来旬阳时,李贤全程黑脸。她又看着他,“我记得你不喜欢小孩子。”
李贤自嘲一笑,“你确定张良是喜欢小孩子才打算养他?”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小孩儿。但我很肯定你不喜欢小孩子。”
李贤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信奉荀子性恶论的观点,在长年浸染了算计之后,他觉得小孩子既是这世上最天真,也是最可恶的东西。
许栀见他不言,眼里却有问题,“想问我为何这样说?”她自顾自道:“几年前我就发现了。我在父王、韩非他们面前装小孩儿的时候,你就烦我得紧。嫌我聒噪,不守规矩又爱乱跑……”
“臣并非厌烦公主,只是公主每次出宫的理由都用的是找臣玩乐,令臣在父亲那里实在不好解释。”
许栀也哑口无言,她那时候实在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出宫。
“我也没别的法子了,也只有你能和我正常交流。”
李贤感觉自己和哈巴狗也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许栀能这样宽慰他两句,他也实在很好哄。
许栀也感觉自己跟条小狗没有什么差别,只要李贤肯一直说真话,她也很会自我消化,自己编织逻辑去想通他的行为。
他们俩都认为自己对自己的认知没有偏差。
许栀想了一会儿,回到刚才的话题,“未必张良没有别的心思。”她抬眸看李贤,“但这次布防图之事多亏张良,若不是他从赵嘉那里拿到消息,我若没有从李左车口中知道口诀,那可能还要晚一些才能攻城……”
许栀还没说完那句,才能救你。
他带着一丝不敢确认的语气打断她。
“你这么相信张良?”他停了一会儿,“你忘了?悬崖之上,他勾连外人,对你是动了杀心。”
“他挡了我的箭,也受了我的刀。我为何不能信他?”
“难道每次你都渴望他动恻隐之心来维系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