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赵冬梅抿了下唇:“站长说,干我们这种工作的人,儿女情长是大忌,有好下场的不多,连他自己也不敢要。”
李春秋脸上露出了一抹哀伤,他悠悠地说:“是啊,除非离开这儿,离开这个连感情都是一种奢求的鬼地方。”
对于李春秋来说,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
光荣与耻辱、忠诚和背叛,这些沉甸甸的词语在他的心里,完成了一次重生。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夜晚,还有另一个人同样无法入睡,那个人,正是他的好邻居丁战国。
他不知道丁战国身上有着令人无法想象的秘密,更不知道,这个身份复杂的潜伏者为了自保,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此时,丁战国的家,孤灯下的书桌前,他正在凝视着一份验尸报告,上面记载着“陈彬之死案”中关于肥皂水的文字片段,这正是李春秋的补充。
死死地盯着这份验尸报告,丁战国的脸色越发阴暗起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在李春秋休婚假的这短短三天之内,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抹掉所有的痕迹。其中包括,永远地除掉李春秋。
黎明的曙光渐渐浮现,清晨的雾气很大,今日的长春保密局显得有些阴沉,整个办公大楼都被一层浓浓的雾气笼罩着。
大楼里,向庆寿靠在审讯室的一把椅子上,双目微闭,发出轻微的鼾声。
坐在桌子对面、被铐在椅子上的金秘书,身子微微前倾,小心地叫着:“站长,站长?”
叫醒声中,向庆寿打了个激灵,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神情有点儿恍惚,似乎一时半会儿他还没彻底醒过来。
“该吃药了。”金秘书小心地说。
向庆寿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从兜里取出一个药瓶将它打开,抖出两片药片,用水顺了下去。
向庆寿揉揉眼睛:“老了,熬不住夜。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就睡了半个小时。您心里有事,呼噜都没打。”
窗外,有晨曦挤进来,照在他们两人身上,屋子里气氛显得柔和了些。已经整整一夜过去了。
“咱们说到哪儿了?”向庆寿淡淡地问。
金秘书还像平时会议记录一样细心缜密,提醒着他:“您说,这么多年来,党国待我不薄。”
“是啊。这么些年,养只猫养只狗,也养到头了。咱们做回人,也得讲个知恩图报吧?”
“站长,这句话我已经回答过您了。”
向庆寿看了看他,突然咳嗽了几声。他稳了稳气息,顿了顿,说:“算了。我嘴笨,说不过你。”
金秘书看着他,没有言语。
“别的就不多说了,咱们同僚一场,你看看我,白头发一大把,说句难听的,就差尿裤子了,还得在这儿整宿整宿地陪着你。”
一时间,他看上去确实像个虚弱的老人。
向庆寿睁着浑浊的眼睛望着金秘书:“多少说点儿吧,行吗?哪怕你随便说点儿什么,你的下线、上线,在哪儿交接情报,什么都行。”
金秘书避而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向庆寿甚至在用一种类似央求的口吻对他说:“我身边潜伏着一个共产党。连我每天早饭吃什么都知道,事无巨细。我呢,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像一只愚蠢的老猫。你要不说点儿什么,你也知道,上面会怎么对付我。行吗?”
半晌,金秘书开口了,却不是向庆寿想要的回答:“熬一夜了,您回去歇歇吧。”
向庆寿伸手摸过放在旁边的一根手杖:“也好。”他站起身来,又说:“再想想,再想想。都别把话说得那么死。”
金秘书没说话,向庆寿佝偻着身子,往外走去,金秘书突然叫住了他:“站长。”
向庆寿回过头来,目光里充满了希冀。
“今天上午十点,约了大夫看您的咳嗽。别忘了。”
向庆寿目光里的希冀消失了,他深深地凝望着他:“谢谢。”
审讯室的铁门打开了,向庆寿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直守在门口的行动组长马上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