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将至,月隐星稀,窗外寒风阵阵……
明月坐在灯下,素手执书,眸光微带倦意的翻着书页,少许,在窗沿被一根枯枝敲打起响之时,秀眉微拧,而后在烛火被丝丝冷风吹拂得歪斜滴蜡之时,粉唇抿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放下手中的书册,声带清冷的道:“冷国主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窗沿处,突然一道黑色身影穿过,而后‘寒月宫’的大门便被一阵寒风吹开,吱呀一声,如同鬼魅一般的斯叫,少许,便见那抹身影一步一步的走进大殿中,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皇贵妃好耳力……”冷孤云身着黑色长袍,负手走进大殿中,一双黑漆冷沉的眸光凝视着坐在案前丝毫不显惊慌的明月,薄唇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低沉道:“果然是绝色天纵,宛若仙尘……”
明月抬睫,眸光冷凝的望着冷孤云一身的傲然霸气,粉唇一抿,秀眉微挑,娇笑道:“冷国主冒险来到帝王禁宫,不会只为了夸赞本宫的美貌吧?”说着,伸出纤细白皙的玉手,抚了抚垂落在胸前的长发,轻柔道:“倘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冷国主的表妹,德妃倾城郡主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倾城倾国……”
冷孤云的双眸一眯,危险而暧昧的望着明月千娇百媚的神色,藏在黑袍中的大掌紧握成拳,但却笑得俊美绝伦,沉声道:“那又能如何,倾城再美,却比不上皇贵妃的一颦一笑,不光是皇上,就连臣下都一直念念不忘……”
素手轻划过桌案上的书册,在指腹抚上‘太祖本纪’这四个大字之时,明月浅笑着起身,却是转身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沿,抬首望着天空中的皎月,神色落寂,却更显娇美,少许,她回首望着眸光如同燃起火焰一般的冷孤云,浅笑道:“今日‘吣心宫’内载歌载舞,皇上的怀中也另有佳人,又何以将本宫挂在心头,怕是今日只有冷国主记挂本宫吧……”
冷孤云一怔,剑眉紧拧的凝视着明月站在月下的模样,拳头握得更为紧,少许,他冷笑道:“皇贵妃言重了……”,而后面色冷沉的别过首,低沉道:“臣下并非想对皇贵妃不利,今夜前来探访,也只是想会一会故人罢了……”
故人?明月清澈的眸光凝视着冷孤云冷俊的侧容,轻柔一笑,悠然的上前走了两步,敛下睫望着摇曳的灯火,拿起一枝银挑拨了拨忽明忽暗的蜡烛,笑道:“当年本宫有意与国主联盟,但国主却婉言拒绝,而今事过境迁,本宫已然从地府走过一遭,国主却以‘故人’之名前来探视,若非别有居心,又是为何?”
冷孤云的面色微变,但却随即转首望着明月那副娇柔无力,清澈得几乎不含一丝杂质的双眸,剑眉拧得更紧,像是极为不相信刚才的那番言语当真是出自明月之口一般,少许,他阴冷的道:“时至今日,皇贵妃已然是羁押群芳,独揽皇宠,还会想与臣下合作么?”
明月的眸光一暗,在冷孤云话音落下之时,抿了抿唇,神色落寂,她转首面对窗外,闭上眼任由冷风吹拂起鬓边的发丝,半晌,才冷清的低道:“皇上不过是在意我腹中的皇嗣罢了,若是他当真爱我,又岂会将我一人独由在‘寒月宫’中,钦点其他的女子侍奉……”,说着,素手紧捏着丝帕,缓缓睁开眼,凝望着与之只有一条荷花塘相隔的‘吣心宫’,唇边弥漫着落寞的笑意……
冷孤云俊容上的疑惑更深,却不再提及此事,只是冷冷的道:“皇贵妃跟臣下说这些作何?臣下……并不能帮皇贵妃什么……”
“冷国主可以冒着‘冷萧国’名誉受辱的危险前来探望我这个故人,这就够了……”明月眸光微凛的说道,而后伸手握住窗沿的花雕,缓缓关上窗子,低首,轻道:“时辰不早了,国主该走了……”
冷孤云的眸光一暗,凝视着明月的神色也有所缓和,但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般的低沉道:“皇贵妃……当真与皇上……”
明月转首,却只留一个侧容给他,粉唇抿笑,有些低落的道:“冷国主以探视故人为名,与我相见,我也只当国主是知己,所以才有刚才那番言语,不过,希望国主在离开这里时可以忘了今日之事……”,说着,转过身,伸手佯装拭泪,却又笑道:“冷国主请回吧,本宫不送……”
冷孤云原本满带霸气而来,但此时,却是满心疑惑,他望着明月背对着自己的娇柔窈窕身影,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与眷恋,少许,他轻咳了一声,深吸气,冷声道:“那……若是皇贵妃明日依旧住在此处的话,臣下再来探望……”,说着,便如一阵夜风般的穿梭离去……
明月站在大殿内,眸光清冷的望着冷孤云消失的殿门口,凝视着殿外的黑漆冰冷,粉唇抿起了一抹笑意,伸手抚了抚手腕上的白玉镯,娇美的容颜上,寒霜迸现……
锣鼓敲响,打更声伴随着从‘吣心宫’离散宴席的稀嚷人群,寒风依旧……
“胡昭容今夜留宿侍寝……”风声中,传来秦公公的尖声唱音。
明月站在窗前望着那灯火通明的大殿,在宫妃纷纷谈笑着走出之时,伸手悠悠的关上了窗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小步走到床边,眸光有些失神的轻解罗衫,褪下衣物后,掀开棉被,径自睡下……
罗纱帐飘然合闭,明月躺在床上望着玄色帐顶,素手紧揪着棉被,长睫微颤动,少许,却是闭上双眸,冷笑着将自己的身子裹紧,握拳侧睡……
寝室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萧童轻盈的步伐走进寝室,在瞥见床前的罗纱帐已经垂落之时,不禁有些诧异,而后小步走到床前,望了望帐中那抹朦胧的侧影,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一般的立在那里……
明月悠悠的睁开双眸,却不作声,握起的拳头抵在自己的心口,像是在等待萧童开口……
“小姐……”萧童在望见明月被褥微动之时,忙唤了一声,但在见到明月没有应声之时,拧了一下秀眉,轻掀起帐帘,走到床沿边,坐下,嘟着唇,小声道:“小姐,奴婢听秦公公说,皇上在宴席上因见小姐未到而摔了杯子……”
明月的眸光微动,秀眉轻拧,刚想问什么,却又听萧童沮丧的道:“奴婢跟随秦公公去了宴席上才知道,原来小姐的位子是设在皇上的身侧的,所以奴婢就没进殿,一直在后花园里等到散席……”
萧童说完,转眸子望了望依旧无动于衷的明月,撇了撇唇,秀眉几乎拧成了桃心,嘟囔道:“小姐,不如……现在去给皇上赔个不是吧,奴婢看得出来,其实今夜皇上……皇上是在一怒之下才点了那名花魁的,因为……其他新进的嫔妃全部都赐给了今夜前来赴宴的大臣,特别是那个‘河州第一才女’,皇上竟然将她赐给了冷国主……”
明月愣怔,不禁再次睁开双眸,而后疑惑的轻声道:“冷国主今夜有去参加宴会么?”
萧童点首,表情甚是痛恨的道:“冷国主不仅参加了宴席,还因皇上赏赐了一个美人而敬了皇上三大杯,结果醉倒离席了。哼,不过听秦公公的话中的意思,他分明是装醉,怀月十六国中,谁不知晓冷国主是海量,也不晓得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明月的秀眉拧得更紧,思及冷孤云今夜前来之时,身上根本没有半点酒气,且还穿着夜行黑袍,莫不是……他是在见到自己没有参宴这才中途退场,且特地洗去了身上的酒气?
“小姐?”萧童见明月不应声,忙低唤了一声,而后抿唇道:“小姐,今夜……那个胡昭容留宿‘未央殿’了……”,未央殿虽不是‘长生殿’,但是倘若真的侍寝了,岂不是……
“那是好事……”突然,明月竟悠悠的道,而后闭上双眸,云淡风轻的低声道:“去休息吧,很晚了……”
萧童睁大双眸望着如此凉薄的明月,站起身,有些焦急的道:“小姐,难道您就丝毫不在意皇上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么,皇上他……”
“是他非要如此,我又岂能阻止……”明月打断萧童的话,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头的不快,紧闭着双眸,低声道:“萧童今夜陪我睡吧,我有些冷……”
萧童望着明月,心头顿时升起了内疚,少许,她才又坐到床边,低喃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不知……”,说着,萧童禁声,而后宽下衣裳睡在明月的身旁,却是眉宇纠结的望着帐顶,心头疑惑着帝王作为,却又不敢再问……
窗外,夜风依旧呼啸,卷起尘土飞扬……
寝室内,蜡尽之时,萧童已经睡熟,突然,帐外一道身影闪过,明月蓦地睁开双眼,却见罗纱帐随风滚动,一阵龙涎香味隐隐约约弥漫在帐闱中……
御昊轩站在床前,虽然隔着幔帐,但是明月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倘若不是她今夜早已料到他会前来,可意让萧童与她同寝,想必,他必然早已冲进来与她对峙了吧。
敛下睫,明月抿唇,却是丝毫不愿理会一般的再次闭上双眼,侧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