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身子一扭,就到了他爱妾芙蓉的香闺。他才不乐意见自己那个面容枯黄的正室,不识好歹的东西,整日哭丧着脸给谁看?自己只要瞧一眼,便是扫尽了胃口。他的正房夫人王氏,和从前的任知州夫人袁氏是手帕交,好姐妹。
从前王氏就不见有妇人温婉柔顺之德,她拈酸吃醋,抓着自己家境贫寒做由头,不依不饶。她还拿袁氏做筏子,仗着自己和知州夫人交好,居然让任知州问及自己家事,隐晦的提及不可宠妾灭妻。
害得自己,为了前程,在任知州跟前强颜欢笑,回来也不敢如何宠那娇媚的小妾芙蓉。他若开罪上司,不得上司喜欢,以后前途能够怎么办?
不错,当初正因为王氏和袁氏是闺中好友,未出阁时候就已经交好。故而,自己才得王氏引荐,袁氏吹了枕头风,让任知州见了自己,并且得到了任知州的喜爱和欣赏。可就算是这样子,王氏还当真不知分寸,不依不饶,陈年旧事,她还将那么些个恩德记在了心上。王氏这个正室念念叨叨,可不就是为了压自己一头?
但他自己出头,靠的是自己的本事,绝不仅仅靠着王氏的引荐之德。
若他只是个庸才,任知州是个精明人,怎会为了区区妇道人家的言语而重用自己?
可笑任知州自己拎不清,居然提点自己家事,好似自己不捧着王氏就显得不稳重。
好了,如今任知州死了,自己才是知州,李知州。
王氏哭哭啼啼的,可劲儿埋怨自己没良心。她和袁氏是真好,姐妹相称,请了任知州来家里做客,拉手喊袁氏做姐姐,两家是通家之好,连女眷都不必避了。连王氏生的那个儿子,都亲亲热热的喊袁氏做干娘。
这妇道人家,胳膊肘向着外头,见面就哭诉自己心肠狠。她一颗心没向着自己,不像小妾芙蓉,千娇百媚,而且比这蠢妇有见识得多。他眼见任知州准备与睿王作对,又要违逆大将军李玄真,面上慷慨激昂,心里却犹豫不决。朝廷素来暗弱,这岂不是以卵击石?
是小妾芙蓉,在李纯耳边念叨,说无毒不丈夫,说富贵险中求,说任知州虽然有知遇之恩,却管着李纯的裤腰带,连宠个妾都甩脸子。顺了任知州,任知州得了忠义名声,可没谁能记得李纯,李纯能有什么好处?他听得心眼儿活泛,毒念顿生,任知州虽然对他有知遇之恩,可是自己还是出卖了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纯原本也是理直气壮。
可夜深人静,他还是有些心虚。
睿王领兵入城,便先清洗屠杀!这城中居民,也少了三分之一。知府府后面那条小巷,如今已经是血污浓浓,白骨累累。不知道多少人,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李纯忽而,竟似有些惧意。他怕,怕这些想要自己死的人之中,有自己的结发妻。他做了亏心事,王氏娘家是李纯故意不去救的。如今王氏哭得泪人儿也似,要是知晓真相,又会如何?
如今李纯留着王氏,是因为王氏是原配,还替自己生了三个儿女。芙蓉在他耳边说,说王氏留不得了,当娘留不得,儿女最好也不要留。芙蓉虽然吹着枕边风,可虎毒不食子,李纯还狠不下这个心。
然而在这个静悄悄的夜晚,这铺天盖地的恐惧,吞噬了李纯最后的良心。他忽而觉得芙蓉说的是对的,儿子女儿,以后还是会有的。王氏,王氏她必定想要自己去死,那儿女也早让王氏给养坏了去了。
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妖娆的美妾,喜爱芙蓉那如水蛇般的身段儿,喜爱芙蓉那些甜言蜜语,喜爱芙蓉亲手做的甜水。
芙蓉的温柔乡,销魂窝,才能让李纯什么都不去想。包括如今那个忽而现身,专门刺杀东海官员的可怕杀手。
李纯是极惜命的,故而也是让人将自己个儿的居所团团围住。
哼,有着重兵把守,那刺客再如何可怕,自己也是一点儿也是不担心的。
他踏入了芙蓉的闺房,嗅着那缕缕的香粉气息,面上的沉重顿时消失了,唇角也是禁不住浮起了一缕笑容。
这个美妾,可是能让自己个儿消去烦恼,难怪自己这样子疼爱。
他瞧着轻盈摇曳的落帐,轻轻的流苏晃动之下,一道婀娜的身影已经是若隐若现。
李纯心尖儿一阵子的火热,顿时也是赶上前,他的手不自禁的揽住了轻盈的流苏帘子。
然而李纯蓦然也好似察觉了什么不对也似,顿时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那股子脂粉味儿之中,却也好似流转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
他反应快,便准备要躲,嘴唇张开,就准备叫出声。
却未等李纯来得及叫出声。
一柄雪亮的锋锐,就这样儿硬生生的插入了李纯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