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砂知道,她小时候受过许多苦,如今样子也不好看,可她却到底是个心眼儿很好的小姑娘。
如今自己这般垂询,烟沉脸颊之上浮起了浓浓的犹豫,时而浮起对元月砂的关切,时而又流转怨恨,时而又有些不忍。她面色变幻,唇瓣轻轻的颤动,好几次想将话儿给说出口,可是到底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元月砂沙哑的嗓音也是变得轻柔了:“这世上大部分人,多多少少,也是会有一些同情怜悯之心的。可是又有多少,会将这样子的同情放在了自己切身利益之上呢。”
她从湘染手里面拿过了梳子,慢慢的自己给自个儿梳理头发,轻轻柔柔的说道:“不过,我是会给她一次机会的,只要,她能抓得住。那就算很麻烦,我也肯让她避过一劫。”
元月砂举动微微一顿,捏着梳子的手指也是微微一僵。她盯着自己镜中容貌,这样子一个娇柔美丽的少女,让元月砂自己仿若依稀熟悉,又觉得陌生。
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有时候自己瞧着自己,也是忍不住会吓一跳。
元月砂嗓音也是不觉变得轻轻的:“若是她抓不住,那可也别怨我。”
她慢慢的捏紧了手中的梳子。
又过了几日,元家的马车又驶入了皇宫,承载了别人羡慕的目光。
元蔷心被幽静在自己院子里面,令丫鬟打听元月砂的一举一动。
她听着元月砂进宫陪着静贵妃,心中酸意也是不觉浓浓。
元蔷心原本在练琴的,如今却也是不觉将琴一推,有些个恼怒焦躁之意。
她令人打听元月砂的消息,可是那些消息却并不能让元蔷心如何的快活。
“哼,这死丫头,乡下来的货色,什么都不会,连针头都不肯动一动,将绣衣衫的活儿都推给了丫鬟和下人。她又何德何等,居然能嫁入北静侯府。”
这样子念叨着,元蔷心只觉得自个儿快要被嫉妒得发疯了,心尖尖更是好生不是滋味。
“她以为自己攀附上了静贵妃,以后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可是静贵妃粉退花残,还不是靠着女儿在陛下跟前得宠。而贞敏公主其实还不是不知晓检点,外头也是不知晓勾搭上了什么男子,这身子也是不见得能够清清白白了。”
这样子说着时候,元蔷心的眼睛里面却也是不觉流转了浓浓的恶毒:“送上门去,薛家也是不想要,结果还逼死了人家表妹。便是陛下,只怕也是早晚就厌弃了这个女儿。可惜那乡下丫头,居然还不依不饶的,凑上去卖乖讨好。”
那一旁丫鬟,听到了元蔷心这恶毒之极的种种言语,这心里面也是不觉吓了一大跳。
这样子的言语,大约也只能在这院子里面说一说了。
不错,如今有关贞敏公主的闲话,满京城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到处都是。可饶是如此,若元蔷心这样子的话儿被元家的长辈听见了,只恐怕也是少不得要吃那一顿挂落,禁足之期可谓是遥遥未定。
然而元月砂到了皇宫,却并未去见静贵妃,而是去见贞敏公主。
贞敏公主居住在碧华殿,当元月砂来到时候,却见姜陵正从这儿离去。
少年乌溜溜的眼睛盯住了元月砂,流转了一缕好奇,却仿佛有些生气的样儿,打过了招呼,就匆匆离去。
元月砂大约也是猜中了究竟是何事情,那日长留王和贞敏公主的争执,如今也还没有罢休。
等元月砂见到了贞敏公主时候,她正掏出了手帕,轻轻擦去了脸颊之上的泪水。
然而饶是如此,贞敏公主脸上却流转了一缕难以形容的倔强,以及说不出的坚决。
这足以说明,她已然是下定了决心。
眼见元月砂到来,贞敏公主蓦然流转了几许慌乱,目光轻轻的闪动,侧过了脸颊。
她身边的婢女,送来了糕点和茶水,让元月砂享用。
元月砂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贞敏公主说话儿。
“最近嫁衣也快要绣好了,侯爷说亲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子的急切。先过了文定,可那时候又定好了成婚的日子。公主,我也是不知晓,他为何那样子急着娶了我。”
贞敏公主怔怔的听着,慢慢的抓紧了手掌,旋即又将手指头一根根的松开。
她屏退了下人,轻轻的说道:“二小姐,你,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贞敏公主不待元月砂说,已经是抢着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你原本是海陵逆贼,你来龙胤京城,不就是为了报仇?如今赫连清已经死了,你,你想来也并非当真想嫁给萧侯爷。”
贞敏公主略略犹豫,可要拿元月砂的身份加以要挟?
她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觉咬紧了唇瓣。
元月砂轻轻的点点头:“不错,我来到了京城,是为了替苏姐姐报仇。那清夫人害死了苏姐姐,如今大仇得报,我心里面萦绕多年的仇恨,到底还是烟消云散,得偿所愿。其实这么些年,我身为女儿身,不得不假意扮作男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日子也是十分难捱。”
她说到了动情的地方,眼角却也是不觉闪动了淡淡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