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世子登时不敢吭声,当日国本之争,神宗皇帝推着福王与先光庙相争,光庙即位,福王远走封地,怕的就是光庙一系报复。
在封地天高皇帝远,藩王还可做个土皇帝,似信王那般留在京里,整日不是读书便是写字,天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打转,动辄就有一帮文官弹劾,还有什么趣味?
信王倒是乐在其中,他是宗室中的异数,打小亲近皇帝,宁愿守在京城,在皇兄身边接受教导,也不愿远去藩地。
当日皇帝要削减宗室禄米,信王头一个站出来,愿从他开始,有信王这个皇帝亲弟弟开头,宗室们才算没有反弹得太厉害。
过后信王与皇帝说:“反正信王府就我和王妃两个,再怎么削减,皇兄也委屈不了我们。”
皇帝失笑:“你光想着你和王妃,就没想过你的儿女?”
信王一呆,耳朵尖绯红,半日才道:“到有儿女时,再来与皇兄讨封。”
民间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帝再怎么疑心信王,关键时候能帮他的还就是这个兄弟。
就譬如汉初时,梁王刘武有意兄终弟及,想要汉景帝立他为皇太弟,不可谓没有野心,但七国之乱时,诸侯皆反,唯独梁王顶住吴楚先锋,才给汉朝挣得喘息时间,最终三个月平定叛乱。
天启八年,皇帝将照顾他多年的乳母客氏送出宫,使她去地方荣养。客氏泪眼婆娑,多次回顾,皇帝毫不动容。后宫权力回归皇后,皇后与客氏中间隔着血海深仇,自然有一番动作,将客氏亲信或逐出,或放到闲职。
客氏一去,魏忠贤失一臂助,感觉处处掣肘起来,难免与皇帝诉苦:“这一两年,万岁越发远了老奴。”
皇帝险些气乐,后宫宫权原本就该在皇后手中,魏忠贤联合客氏架空皇后,他还诉起冤情来!
皇帝叹口气道:“朕原以为大伴最能懂得朕心思……”
魏忠贤心一颤,连忙跪下去:“奴婢不聪明,唯独忠心可鉴,万岁要奴婢做什么,只须一句话吩咐下来,奴婢便是粉身碎骨,心里也高兴。”
皇帝盯着魏忠贤眼睛道:“朕用不着大伴粉身碎骨,大伴,你该明白,文官清流不可靠。”
魏忠贤一党被人称为阉党,与清流之间从来相互看不惯,魏忠贤恨不得天天在皇帝跟前嚼舌根说清流都是奸臣,为博清名不惜陷君主于不义。
皇帝不过提这么一嘴,魏忠贤立时接口道:“万岁英明,那些个读书人,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既比不得我们忠心,还见不得我们忠心。”
皇帝笑道:“大伴,你起来说话。我信不过他们,却信得过你,你伺候在我身边不过小事,能替我收拾了他们才是最要紧的。”
魏忠贤脊背一挺:“有万岁这句话,奴婢就是死也值了!”
这可是你说的,皇帝心道,面上却做出悲戚神色来:“休说这样话,无论何时,我总能保得住你。”
主奴两个遂定下计策,使魏忠贤去对付东林党,但不许胡乱攀咬,若东林党中有着实能干实事的官员,也须得保下来,魏忠贤自诩公忠体国,自然答应不迭。
东林原本只是读书人结社,这些年却越来越不受控制,若在太平时候还好,眼看国之将亡,再任由他们乱搞下去,皇帝如何集全国之力保住大明国祚?
再说东林可不光是贤人,东林才子那句“水太凉”,可是叫后人耻笑了几百年!
要对付东林党,皇帝一丝负担都没有。
至于魏忠贤胡乱攀咬,皇帝也不怕,他目的乃是将东林威望打散,免得他们与皇权争锋,可没打算让他们家破人亡。顶多散些财罢了,东林多的是世家豪绅,他们吸了大明多少血,也该吐出来些,让朝廷空虚的内囊缓一缓。
西苑里头那帮少年宦官,眼看训练得颇有成效,皇帝索性将人全划归东厂,又叫锦衣卫选少年来练。
锦衣卫本就多的是世袭职位,许多人领着衔却没有足够职位与他们分,皇帝一声令下,将京城及北直隶数百少年集中道一处,依法练兵——连小宦官都能练出模样来,这些世袭锦衣卫若没一点效用,不如夺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