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年想也明白,县令临时得着消息,预备再齐全,也不如米家店,半个月前就已准备起来。因此笑道:“我们不过来看妹子成亲,大人自便。”
他虽这样说,县令到底把众人送到米家店,看着房屋整齐,器用洁净,这才稍微放心。
这米家店原是个大跨院,还是楼房,二楼栏杆高,索性把昭仁、常娘子和孩子们都安排在二楼,宋好年夫妻俩、李篾匠老俩口住在一楼,免得孩子们走失。
百合指挥着兰妞几个安顿床铺衣裳,孩子们在木楼梯上疯跑,踩得楼板响动厉害。就连如纯也跃跃欲试,爬到楼梯边往上看——他还跟着爹娘睡。
如纯辛辛苦苦爬半日,才爬上两阶梯子,腿还在第一台扑腾。宋好年就和县令在屋里说话,分出心神看着儿子,瞧他爬高,告声罪走过去,一把抱起如纯。
如纯一懵,他辛苦半日的成果就这么给他爹弄没了,眼里涌出两包泪。恰在此时,宜安从楼上小跑下来,冲他招手:“纯哥儿,来呀。”
如纯从宋好年怀里伸手,乐了:他一下就够着那么高的宜安。
宋好年对宜安还是很放心,把如纯交给她看着,自个儿还回来跟县令说话。
县令也没啰嗦太久,只说但有事情只管使唤,他们在所不辞。告辞出来,又叮嘱老米,要好生伺候这一家子,要有半点儿不对,都算在老米身上。 老米不晓得宋好年真实身份,心说:怪道人家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宋好年一有钱,连县太爷都这模样,也不晓得他家多有钱,但凡手缝里漏出一星半点儿,就
够我一家子几年嚼裹……
老米家中伙计就是他儿子侄子,遂嘱咐他们要机灵讨喜,可别讨人嫌。
老米小儿子苦着脸道:“爹,有钱人多半毛病多,人家要嫌我们,我们也没法子,到时候你可别怨我。”
老米瞪眼:“你就把人当祖宗伺候着!” 小米心想,祖宗多好伺候啊,清明上坟、寒衣烧纸、过年献饭,一年到头也不会添麻烦。你就是伺候不到,他也不能打你,顶多托个梦骂你一顿,再烧一回纸就成,
可不比这种有钱人事情多。
老米一家子贫嘴不提,这里孩子们住在二楼,都兴奋得不行,攀着栏杆看外头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昭仁笑他们:“京里那样多亭台楼阁,也没见你们高兴成这样。”
宜安道:“那时候哪能乱爬呀。”
“就是,保母一准儿说我像小猴子,不是女孩子该有模样。”含艾跟着说。 含艾庶出,在京城时总又些阴郁内向,到了宋好年家里,姊妹们都是一个待遇,看不出差别,又没有奶娘等人在身边念叨庶出女孩儿须得贞静懂事,以免招主母不喜
欢,她倒慢慢活泼起来。
虽还不如宜安、含芷调皮,也不像当日那般胆小怕事。
他们攀着栏杆往外看,只见街上布店、银楼、酒楼琳琅满目,又有许多小摊贩穿梭其中,都心痒起来,想出门玩。
前不久和圳才丢过一回,任他们苦求,昭仁也不肯答应:“过两日迎春成亲,什么样的热闹没有?今儿乱哄哄的,你们别捣乱,明天再带你们出去逛去。” 孩子们虽不得出门,米家店院子里还有两颗老树,也够他们玩的,堪堪混过去一日,小米跟他爹说:“这家人有钱是有钱,心地也不坏,待人挺好,不说大人,就是那
几个娃娃,见着我伺候,还说谢哩。”
他又道:“就是这么些娃娃,也不晓得这宋好年到底娶了多少老婆!”
老米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你耳朵里塞驴毛了?没听见那几个小小姐都是人家侄女儿外甥女儿?那两个小的男娃娃才是他家亲生儿子。”
小米摸着头很委屈:谁家把外四路的侄女看这样重?不怪他误会。
小米他表兄又有另外一样想头,跟兄弟说:“我还道大户人家丫头该多花容月貌哩,如今看起来也就那样,还不如我妹子齐整。”
小米才挨爹一巴掌,心头拱火,冷笑道:“主人家的小姐才叫花容月貌,那两个丫头也算齐整,你那妹子才换牙,门牙还没长上来哩,也敢说漂亮。”
几个人拌着嘴,端着才切好的草料往马棚去,齐心合力刷马喂草料。李丑娃等几个家丁也来帮忙,小米几个连忙住嘴。 没过多久也他们就忘了这几句口角,依旧用心伺候,巴望着多得些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