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银子对他来说是个泼天大数目,他一说出来,见陈彬似笑非笑,又有些害怕,离开改口道:“要么五两也行。”
陈彬挥挥手叫跟前的仆役:“给宋爷拿十两银子来,要足锭的。”
宋好节顿时两眼发光,把别的事情忘在脑后,只觉得陈彬比他娘老子还亲,比神天菩萨还要来得叫他敬重。
一时仆役送来老大一个银锭子,不必陈彬说话宋好节就起身忙不迭接在手里,先掂一掂重量,再咬一口看看成色,他听说纯银是软的,一咬下去两个牙印,定是真的无疑。
宋好节喜不自禁,对陈彬更是推心置腹起来,说了许多宋好年的坏话,又自以为很委婉很隐蔽地打听起城里的烟花柳巷在哪里,赌坊在何处。
陈彬是从京城来的人,见多识广,别说宋好节一个乡下年轻人,就是这太平县令也不见得就比他知道更多。
他命人上一壶酒,随口说几句烟花柳晓的见闻,轻轻巧巧就把宋好节捏在手心里,指东不打西,比在牛氏跟前还听话。
这时候陈彬作不在意状,问道:“兄弟你是打算拿什么东西换点钱花用来着?若是值钱的东西,可千万要藏好。”
宋好节灌下几杯黄汤,嘴上越发没了把门的,从领子里揪出一枚玉佩给陈彬看:“就是这个!”
他没发现陈彬视线落到玉佩上那一刻,寒如冰、锐如刀。
那枚玉佩温润通透,上头雕着四爪龙纹,云海升腾,一看便不是凡品。陈彬眼皮狠狠一跳,怕叫宋好节看出不对来,连忙笑道:“真是好东西呐,好节兄弟从哪里得来的?”
宋好节吃酒正吃得高兴,不在意道:“打小儿就戴着的,我娘说我一落草胎里带下来的,这东西是我的护身符哩,要不是到要紧时候,我万万不能拿它出来。”
陈彬一边想,赌钱吃酒算啥要紧时候,一边笑着帮他把玉佩装回去:“可见兄弟你自小不凡,将来成就定在万人之上,到那时候,我还要多多仰仗兄弟你哩。”
“好说,好说。”宋好节哈哈大笑,陈彬则不住回味着玉佩在手上的触感,细腻柔滑,看成色是和田羊脂玉无疑。
不多久宋好节吃完一壶酒,还嚷着再要,陈彬道:“光喝酒无趣,咱们移步旁边酒楼,要几个小菜,叫个小唱,一边吃酒一边听曲儿,岂不美哉?”
宋好节听得似懂非懂,倒是听懂小菜和小唱几个字,跳起来道:“那敢情好,快走,快走!” 陈彬一边走一边给掌柜的使个眼色,掌柜的意会,点点头,陈彬自去一旁酒楼上继续套宋好节的话,宋好节又是吃酒又是吃菜,还要摸那次小唱两把,不是陈彬拦着,他能在酒楼上就捉着唱曲儿的姑
娘亲嘴儿。
直到宋好节吃的酩酊大醉,陈彬才叫了两个仆役把人抬回来,对掌柜的道:“此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戴着的是何等要命的东西,还道真是自己落草衔下来的哩。”
刘掌柜道:“此事万万不能着急,宁可慢些,倒要细细查清楚才好,否则其中干系我们担不起。”
陈彬拧眉,半晌沉沉点头:“若是没这枚玉佩,反倒好办了。”
掌柜笑道:“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富贵险中求的事情,咱们宁可仔细些。”
陈彬叹口气:“是我急躁了,来时就没打算轻轻松松查清楚,要不也不至于开个绸缎庄。依我看,这回没三五年难回京城。”
“正好当外放,松快松快。”掌柜的依旧笑眯眯,看不出一点急躁模样,“虽说事关重大,他们且跑不了,若是急躁起来惊动了人反倒不美,且慢慢查去罢。”
陈彬点头称是,又指着宋好节对掌柜道:“找个地方把他搁下——什么东西,倒劳累我半日应酬。”
掌柜呵呵笑:“依我说,你倒是要间上房,再找个人安置他。万一他就是那人,你这般怠慢岂不糟糕?就算不是,这么个无赖子,晓得你待他不如带那位宋好年,怕还要跟你闹哩。”
陈彬不耐烦,一抬脚就要踢在宋好节身上,又堪堪收回去:“天爷保佑,可千万不要是这东西,我情愿吃一辈子素,也不想拿他换前程——没得叫人恶心!”
到底叫个手下去自己住的脚店里要一间上房,把宋好节扛过去,再叫人看着,别因着醉酒呕吐把自己闷死。
宋好节醉得跟条毛虫似的,越发显得猥琐,陈彬又叹一回:“真的,若真是他,这回的功劳我不要也罢!”
刘掌柜不紧不慢地劝,“你急什么,将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陈彬紧咬银牙,腮上鼓出一条肉,心中默祷:“祖宗保佑,叫我心愿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