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冲波失散时也能忍住的英雄泪,竟已再难自抑,眼看便要自那满是悔痛之意的双眼中滚滚而出。
“大哥?!你…”
惊呼着,马伏波扈由基两人同时闪身而前,却被云东宪断声叱道:”给我站住!”他看上去虽是疲伤病老,但这一声叱喝却极是威严,已有了几分从前那种纵横沙场,横刀立马的大将雄风,马伏波扈由基身子一震,竟在有所思考之前便已应声止住脚步!
(大哥…)
低低的在心中叹息着,朱问道缓缓起身,而与他同时,徐人达的眼中,也闪出了敏锐的光,看了他一下,旋又移开盯着云东宪,若有所思。
一声喝住两人,云东宪却再没进一步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四人,目光移来移去,似是看不够般。过了一时,神色方松驰下来,人也忽地似是老了许多,方才蓦地闪现的大将威风,更是早已无存。
嘴唇蠕动了几下,云东宪方缓缓道:”老三,今日此事,不能怪你。”
“二弟,老四,五弟,你们,你们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是我害的啊…”长叹声中,云东宪已是再把持不住,滚滚热泪奔涌而下,老态毕现。
马伏波早抢到他身前,扶住云东宪,连声道:”大哥,你这是说那里话?”心下却是好生狐疑,想道:”大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思念冲波过度,以至疯了?”却听云东宪颤声道:”二弟,你莫阻我说话。”
“有些事,我在心中藏了太久,总也找不着机会说与你们知道,可现在,再不说的话,却眼看就要没有机会了。”
“冲波…他并非我的骨肉啊!”
(什么?!)
忽地听到云东宪这样说,饶是马伏波见惯世事,也是悚然一惊,失声道:”大哥,你疯了么?!”扈由基也是呆若木鸡的,反是徐人达朱问道两个竟没多少惊愕样子,竟似是早有所料般。
“当日,我早知你们会来,早知老三你会邀我前来金州,而早在你们出现之前,我便已接到命令,要我和你们同来。”
“害你们落到现下这等地步的,是我,是我啊!”
声泪俱下,云东宪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似已完全失去了”自制”的能力,如非马伏波扶着,早已踣跌倒地。
足足用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云东宪才把话说完,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他整个人一直处在一种非常特殊的状态中,神色亢奋,两眼睁得大大的,满是血丝,语速不复平日的稳健和缓,而是一种有一点不易听清的高速倾泻,虽然在这过程中其余四人几次都想要插入他的”讲述”,可,云东宪却似是根本没有看见一般,只是自顾自的讲下去。
…当洪峰被郁积太久时,那一涌而出的宣泄,是什么也没法停止的。
当云东宪滔滔不绝时,四人几度想要插口,可,当云东宪终于说完时,一时间,四人反都没了要开口的意思。
云东宪给予他们的”冲击”,纵是再强健的个性,也须得有一点时间,才能消化,吸收下去。
(怪不得,从来都没听说过老大有女人的事情,怪不得,冲波的脸型和老大不象,可是,冲波,冲波他竟会是”那人”所出?这,怎可能了?!)
初见面时,马伏波就对云冲波极有好感,而一路同来,与之有了较为深入的交流后,他更是这个五兄弟中唯一的”后人”喜爱有加,在他的脑海中,实在是没法将他与云东宪刚刚亲口说出的那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而如果真如老大所说,早在老三来找我之前,那人已先知道了这一切,已先知会了老大要促成此行,那,那不就等若说…)
等若什么,马伏波一时间还想不清楚,可,他却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今次”金州之行”的真相正在被一点一点揭出,而现在回头再看时,当初令五兄弟都深信不移的那个”理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妈的,难道竟是”他”在搞鬼?可,为什么?这样搞,他又能得着什么好处了…)
生性耿直,马伏波并非一个长于”洞察”或是”推演”的人,虽有着在五兄弟当中”最强”的力量,可,若论到反应与思维,他便输于徐人达朱问道甚多,一如此刻,当他还”困惑”于自己的思考时,面色微微发白的朱问道已经踏前半步,开始向云东宪发问了。
“那未,大哥,你忽然将这些秘辛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
露着一种”怪异”却又”惨然”的笑容,云东宪道:”你便该明白我的意思。问道。”
“纵使老二和五弟暂还不明,可你,你和老三便该明白。”
虽已有所心理准备,可,当徐人达再度听到云东宪称自己为”老三”时,他仍是忍不住心中一阵狂跳,好容易才镇定下来,而这时,朱问道已皱眉道:”你是要我们,逃?”
“对。”
沉重的点着头,云东宪道:”你们要逃,想尽一切办法,你们也要逃走,一定要逃走。”
“这是你们的’责任’,你们须得扛起来,去对冲波负到的’责任’。”
“将我方才所说的话告诉他,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他,已经十八岁的他,应该知道一切。”
“若可以,我多想自己告诉他,但,没可能,那已经没可能了…”
面色本就微微发白,当云东宪说完时,朱问道的脸色已变作惨白,而徐人达的脸上,也布满着一种”阴暗”的感觉。
“老大…”
低低的唤着,朱问道缓声道:”你的意思,是想我们将’战略’改变?”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