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众人都小声议论起来,有的人甚至面露喜色。如果太后真得离开通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这么不尴不尬地住在通州行宫,也不是一个办法,事情总得有个解决啊。
就在大家一阵雀跃的时候,孙淡发现身边的杨慎却一脸的震撼。
孙淡暗自点头:杨用修果然是个明白人,居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杨廷和见大家都是满面欢喜,也不制止,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叹息一声:“你们却没看出这其中的不妥啊!其实,太后这进宫以何仪仗,关系到国本。可那黄锦和张璁一意讨好陛下,要以皇太后的规格迎接太后,朝中正直之士无不愤慨。我等应该做的就是尽早将太后以兴王后的仪仗接进城了,可现在太后却要回湖北,若传了出去,岂不有我等做臣子的逼走兴王太后的嫌疑,也显得不近人情。如此一来,在皇考问题上反对我等不利。哎,兹体积事大……疏忽了,疏忽了!”
听杨首辅这么一说,众人都是大惊,一时间都呆住了。
半天,王元正却问:“首辅,如今却该如何?”
还是没有风,屋子里满是川菜那充满花椒的麻味,熏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还能怎么样,已经有不同的声音出来了。”杨廷和背着手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折的抄件递给杨慎:“这是兵部主事霍韬上的奏折,痛斥内阁逼走兴王太后,请为兴王,兴王太后上皇帝尊号。内阁接到折子后,值守的官员不敢耽搁,立即抄了一分送到我手里。大家都看看吧。”
“啊!”王元正吃了一惊,忙接过去。其他几个官员也是面上变色,立即明白这事的要紧之处。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再说吃饭的事情,就有几个官员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大概是心怀激荡,有一个官员手一抖,一串金灿灿的红油在桌上淋了下去。
等桌子收拾干净,王元正将抄件平放在上面,众人都默默地围了上去,定睛看着。连杨慎和孙淡也走了过去。
至于霍韬的折子里究竟写了什么,孙淡自然是一清二楚,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眼睛却飘都了另外一处。
那边,王元正从怀里掏出一副近视眼睛挂在鼻子上,虚着眼睛。
这个发现让孙淡觉得不可思议,他万万没想到这明朝也有眼睛。
不过,仔细搜索了一下脑子里的资料,孙淡这才知道。眼睛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高科技产品。据史料上记载,眼镜应该是在元朝以前就传到中国来的,马可波罗的书中就有记载“中国的老年人看小字时戴着眼镜。”
王元正早年读书刻苦,眼睛不是太好。特意找人用水晶磨了一个镜片,用玳瑁做边,用绳子系在后脑上,选材非常讲究,价格自然不菲。当然,没有验光的设备,度数上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看完这份抄件,杨慎首先发怒,他一拍桌子骂道:“小人,小人,这个霍韬也是进士出身,身居高位,怎么说出这种没廉耻的话来?此人相貌猥琐,相由心生,果然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
王元正为人没杨慎那般刚烈,只缓缓叹息一声:“霍韬虽然矮小瘦弱,可品行上却没任何问题。这事……哎,表面上看来,太后是被内阁逼走的,人家占着理啊!”
王元正的话让大家一阵憋屈,太后来的这一手实在厉害,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说起来,人家占着理,而朝廷大臣们却有逼迫人家孤儿寡母的嫌疑。
孙应奎也是被鳖得胸膛一阵起伏,听瓦工内元正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来,喝道:“王大人,现在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还是得快点想个应对的法子才好。”
听到这话,众人都将目光落到杨慎脸。
小杨学士乃是士林领袖,素有急智,如今,他或许还有补救的措施。
杨慎坐在桌前沉思片刻,突然一咬牙,道:“如今最最要紧的事情是立即着人将霍韬的折子驳回去,不能让内阁的人依照程序递到司礼监。对了,我马上去见霍韬,看能不能说服他。”
孙应奎连连点头:“这个法子好。”
“晚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众人同时回头,却见杨廷和不住摇头。
杨慎惊问:“父亲何出此言?”
杨廷和回答道:“就在方才,黄锦已经派人来将那份折子提前收了上去,想必霍韬上折子之前他已经提前知晓,否则不可能掐得这么准。你们看看,我这府外有这么多锦衣卫,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个霍韬似乎是投靠黄锦了。”杨慎气得手脚发颤,“败类,败类!”
众人也都同声大骂。
杨廷和被众人吵的头疼,他不觉得皱了下眉头。喊打喊杀固然痛快,却不是解决问题的的好方法。如今,他已经被逼到墙角了。在皇考问题上,他和朝臣一直都站在道理。只要站住了这个道理,天下人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可是,如今逼走了太后,天下人的同情心自然会倒向皇帝和太后那边。如此一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儿子杨慎历练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个干才,可性格刚直,却缺少为人相者所应有的圆通手段。一味用强,未必是一个好手段。哎,他现在一遇到事就叫骂个不停,却想不出好法子。将来又如何放心将这个朝局交给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