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龙头又是何人?
刘邪冥冥中觉得,自已与那龙头之人,似乎颇有瓜葛。
只见邴原手持竹简,目不转睛,朗声吟诵,“若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人之有技,冒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达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刘邪自幼饱读诗书,一听便知邴原所读乃是书经中秦誓一篇。
片刻后,邴原吟诵已毕,手掩竹书,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却见管宁依旧正襟危坐,凝神静气,目无斜视,拨弦按徽。挑抹勾剔之下,琴韵如泉水击石,悠扬婉转;又如风拂松涛,深邃清远;颇有空山幽谷,追思怀古之意。
刘邪不通音律,听不出管宁所奏乃是何曲,只觉琴曲委婉深远,令人不禁触动伤情。
数息后,刘邪回过神来,暗暗思忖,如此大贤之人,与自已只隔一草墙,近在咫尺,岂容错过?要不,即刻进屋,表露身份,将他二人招揽,纳为已用?
刘邪迟疑不定。
思之再三,心中深感不妥,倘真如此,实在唐突无礼。万一惊扰二人,弄巧成拙,反为不美。不如寻觅良机,再徐图招募之事。
遂强行按捺住内心躁动,就于窗外伫立,侧耳听琴,静待天明。
神醉心往之下,衣袍皆被露水浸湿,刘邪却浑然不觉。
谁知,正凝神聆听时,却听得嘣的一声,瑶琴琴弦崩断,其声清脆刺耳。
刘邪不禁心中一惊。
管宁亦一惊,转念间,已心知肚明。遂挺身而起,朗声问道,“何人在屋外,窃听我琴音?”
邴原亦将书简放下,起身朝外观看。
刘邪见状,遂从檐下闪出,高声道,“我乃洛阳刘伯和,无意间路过此地。只因听得琴音甚美,一时流连于此。并无冒犯之意,还请高士海涵。”
管宁邴原皆明德知礼之士,闻言后亦并未动气。
管宁笑道,“想必乃是知音,还请入屋与我等一叙。”
待刘邪步入,二人见面前站立一翩翩少年,身高约有八尺,面如傅粉,神清骨秀,白玉别顶,身着便服,腰系丝绦,脚踏木屐。虽然年少,却英姿勃勃,气宇不凡。
管宁、邴原知其并非寻常人,遂引为上座。
三人对坐,秉烛促膝,谈古论今,相谈甚欢。
却原来,邴原曾游学至济阳,师从名士韩卓。韩卓后为大将军掾,却不料死于十常侍之乱。韩卓身后无子,邴原遂以师徒父子,于济阳宫外结庐,替其守孝三载。如今孝期已满。
而管宁深感天下大乱,听闻公孙度令行于海外,欲约请众多好友前往相投避祸。只因其与邴原挚交,知其身在济阳,故携众友来访,邀请共往辽东。
二人商议已定,明日即要启程。
但邴原难舍师恩,故在此彻夜读书,管宁亦挟琴相伴,不料却被刘邪撞见。
刘邪请教所奏何曲,管宁笑答,“此曲名为山中思故人。乃陈留蔡中郎所授。只因远游在即,怀思故人,故奏此曲。”
刘邪心念一动,陈留蔡中郎,不正是自已的老泰山蔡邕嘛。
有诗赞曰:
檐前一矫首,云冻天欲愁。
客心急岁晚,留滞此何州。
黄金不疗饥,暖老各一裘。
珍重山中人,幅巾自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