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在昼看他那双惶然不甘的眼,光芒万丈,一摔就碎,只有乞求仍很稚嫩。原来是只被捉到花鸟市场的小黄鹂,被人教过顺从,却还怀抱一种天真纯粹的妄想,要干净,要一尘不染,在台上引出动人歌声的舌
尖僵着,搅不出几句惹人垂怜的好话。
他也知道这样很过分。
“不要惹怒他们……你回去吧。”曲云随低声说。
罐子振出吱呀的尖锐哀嚎,她在心中用力骂了一声,拿清水抹了把脸。导演在门外等了很久,等她为生计服软。
徐在昼唯一的要求是不准拍他们的脸。
拍摄得很顺利,导演称赞她就是天生的女主角,情欲像暗渠里的水流那样,在暗沉的拔步床上流淌。
事后曲云随追过来求她原谅,徐在昼正躺在铁架床上睡午觉,狭窄的廉价出租屋就像一支汽水瓶,瓶壁攀满酷暑的湿汽,什么都湿透了。
她没睡着,朝他摆了摆手,用手背捂住眼睛,水痕晕开,眼妆斑斓。他觉得她好像在哭,偏偏还要逞强,闷闷地说这种事我早就做过了。
他宁愿她骂他打他,也不想看到她沉默不语。少年跪在地上,轻轻地问,“真的吗?”
徐在昼顿了顿,笑了一声。
她说,“嗯,我不骗你。”
后来,徐在昼在香港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鸟巢。
一只凤尾绿咬鹃叼着蛇目菊施施然落下,用美丽的花和浅薄的爱贿赂她,在她心中开拓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径。
咬着七月的尾巴,他们窝在昏暗的出租屋里看林正英,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旋转出雪花片般的噪音落在每个过于安静的夜晚。
她昏昏欲睡,脸颊放在曲云随纤薄的肩窝里,曲云随将她搂在怀中,哼一支动听的歌。
有时候,他们也会选择不看电影。
通常在徐在昼结束通告回家的下午,浴室里新装的磨砂玻璃总会洇出黛绿。温水洗濯着两具同样年轻的肉体,曲云随跪下来,用嘴唇吻她。
徐在昼将手指搭在曲云随额前,撩开浸湿的刘海,指腹贴着他晕红的眼尾,从上到下,懒洋洋地,不带情色意味地摩挲。她捏着下颌叫人起来,分辨喉结,锁骨,乳尖,肚脐——直至翘起来蹭她掌心的性器,她松开手,又握回去沿着脉络抚摸,仿佛赏玩家里那柄老祖宗传家的檀木烟枪。
那只鹃鸟舌喉里编织的不再是美妙的歌了,而是裹挟情热的喘息。
曲云随舔吻徐在昼的手指,将脸埋在她的胸脯之间,在甜润的定窑瓷上裂开斑驳的痕迹,他懂得如何取悦她,并且为此不遗余力。
更胜夏日的热流在浴室转徙流窜,徐在昼被撞得一颠一颠,颤动的肩膀如同一张紧绷的弓,眉眼间的冷淡被水流带走。他看见徐在昼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曲云随看了很久,最后只在她半垂的眼睑上亲了一下。
睫毛微微一掀,雨帘子似的,一滴水珠顺势滚了下来。徐在昼低声问,“你想亲我?”
这句话仿佛开启了两人之间秘而不宣的潘多拉魔盒,惊悸的水潮从心口弥漫了上来,铺天盖地,一瞬间就淹过曲云随的喉咙。
那些陈旧往事从水底接二连叁地攀了上来,被戳着脊梁骨咒骂时不自禁的颤栗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逼迫他重温在大陆出生、念书、辍学、做驻唱歌手的十七年人生。
他想,那张梦寐以求的船票没有如愿斩断尘缘,而是随他漂洋过海。一个横亘数十年的可憎噩梦,一个人情世间的错误、一个备受鄙夷的耻辱,千里迢迢追着他来到香港,漠然粉碎他一掷千金的巅峰,垒起求告无门的绝境。
曲云随长久地缄默,他的舌根仿佛被一种苦而涩的味觉浸没了,直到徐在昼复述了一遍。“可以吗,”他几乎是哽咽着问,“可以吗?”
我又怎么配得上你?
徐在昼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哭什么啊?”
她用掌心给他擦泪,看见那双眼皮子隐约透出哭过的薄红。徐在昼心软地抬起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容易哭?你的泪腺比我的都浅,你想亲我吗?”
她用嘴唇吻他的唇,深红色从唇瓣内侧翻出来,那是一点还没有来得及卸掉的口红。舌尖染了猩红,在曲云随雪白的齿上留下接吻过后附赠的痕迹。
“当然可以接吻啦,“
她愉快地说,“对我撒娇求爱,舔我的脸颊,晚上陪我睡觉……你是我养的猫,只是亲吻而已。主人对宠物应该有无下限的包容,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曲云随瞳孔受惊似地一缩,有点出神:猫?
“对啊,我的猫,我的宝宝。”她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他,打开身体,又一次容纳他。
温暖湿润的甬道,如同母与子紧密连接又最终因为孩子长大而不得不剪掉的脐带,将他们两个熟悉的陌生人紧紧相连。
曲云随舒出一口气,叹息轻而悠长,手掌虎口锢住徐在昼的腰肢小幅度地挺腰抽送,次次俱顶在软肉上,可他还是不解,咬她耳珠,求她告知一星半点。
徐在昼趴在玻璃上,被曲云随托着下颌舔吮细长的脖颈,她扭头张口,狠狠咬住他的手指。
“我说错了。”
她哽咽着说,“你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