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重新凝着眉低下头,并非他两耳不闻旁事,而是盯着这份案卷,一个想法正在涌上心头。
――如果张明琴和她的父母不是同时被发现,甚至根本就不是同时死亡呢?
可为什么。会不是同时发现?
【张梦远夫妇抛尸城外,其女张明琴抛尸龙首渠】
裴液眸光一凝,猛地抬手把住旁边要离开的雀斑女子的手臂:“同窗,有没有神京地图?”
雀斑女子惊吓一僵:“啊堂、堂外亭中有刻。”
“多谢。”
裴液大步走出学堂,来到亭中凝眉低头。
龙首渠是环绕神京城东北的巨大水系,除了城外主渠之外,还有五六条支脉穿透入城。
如果这个“龙首渠”不是城外。而是城内呢?
城外拦路劫杀,少女却在城内被抛尸后渠?
永嘉、安兴、胜业、崇仁、永兴。龙首渠穿过这些坊,俱是皇亲国戚、高官权贵。
――这真的是劫杀案吗?
裴液一瞬间想到京兆府后衙那位名叫程小朱的少女。
他把案卷放入怀里,大步走出国子监,此时天色已然昏黑,身边皆是学子们结伴漫步和鲜活笑语,裴液一跃上了马车,道:“立刻去京兆府。”
裴液来到府中后院,整间院子一片漆黑,只有档案房亮着昏黄的烛火,真是夜中孤灯。
这几乎正是他们所面临压力的写照,狄九和李昭说可以一点点勾连,迟早抓住对方的马脚,但现在事实是对方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壳,三个并不熟悉漕帮的人实在对它难以下手。
除非有一把足够锋锐的长刃。
裴液甚至没进去打招呼,扯住一个衙中吏员道:“你们捕头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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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捕贼司就在院后。”
裴液松开他按剑走去,这是另一个还亮着灯的官署,裴液推开门时,一个黑须中年正盘腿和两个捕快打着牌,中间放着一盆紫溜溜的小果子,裴液在摘星楼时见过,是西域来的葡萄。
黑须中年吐出一口皮,抬起一张带条细疤的脸看过来:“什么人?”
“谁是吕定武?”
“我是。”黑须中年缓缓站起来。
“三司办案,向你查问件案子。”裴液走到他面前,抖开手中案卷,“张梦远夫妇这件案子,我要知道办案流程。”
吕定武目光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没想到他半天就拿出了这份案卷,下一刻嘴上还是露出微笑:“这案子不是写在上面了,上使莫非是不认识字?”
“案情有很多遗漏和矛盾,我要知道这件案子是怎么开始、怎么调查、怎么结束。”裴液认真道,“你们办的案子,你们应该知道。”
“发现尸体,兄弟们就追着查出了这四个凶手,然后就下狱了。”吕定武道,又看向身旁的两名捕快,“张友、周元――是不是?”
“卢玉顾给你们撑腰,所以不说?”裴液低了下头,收起案卷,把手伸向腰间。
“上使口多妄言,我们俱是大唐命官,你无礼责问于我,还谈什么撑不撑腰。”吕定武昂首道,“自有大唐官服为我撑――”
他话音未落,瞳孔猛然一缩,一道割裂视野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亮起,他心肺猛攥中凝气拔刀,但下一刻刀上沛然暴烈的热量炸开,一瞬间他整条手臂失去知觉。
同一时刻两名捕快拔刀的动作也定在原地,裴液安静立着,将锋冷的剑刃放在他的咽前,明镜般的剑身里,映出一朵朵莹润精致、如生瑶池的玉色朱莲。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说,”裴液将雁字牌提在面前,平静道,“要么到仙人台重狱里说。”
吕定武望着这块牌子脸色青白,嘴唇微颤。他此时才知道这位打下手般的少年是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候黑猫小声道:“他刚刚不经意间,是不是嘲讽到你痛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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