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果然是人离乡贱,在外漂泊的人命如草芥,死了都没有管!
我心里面涌出了淡淡的悲哀来。
谢旻嘉他男朋友在旁边劝说,讲这偌大的一个工业园,好几万人,就他们一个派出所七八个民警,十几个联防治安员,哪里管得过来?说不定人家把案底一放,懒得再管了。民不举,官不究,除非是他们两个家里面有什么来头,不然,你看着吧……
他们离开后,我清理了一下沙发,打开电视,然后把朵朵和肥虫子放出来。
今天轮到了朵朵在,我也不叫她修炼《鬼道真解》了,只是让她把客厅和我的房间收拾一番。我可能要在这里待两天,然后把房子再租出去。朵朵真听话,也是个天生的丫环命,干活的兴致比打坐要高许多,唱着小儿歌,抱着抹布和鸡毛掸子,就欢快地劳动起来。肥虫子一飞一飞,围着她转。
我坐在沙发上给阿东打电话,询问店子的谈判进程。
聊了一阵子,犯困,挂了电话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半夜十二点,像上了闹钟一样,我睁开眼睛,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很别扭,让人浑身发麻,阴气森森的。
Chapter3开经玄蕴咒
我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老尚的房间里,坐在了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这个梳妆台是宋会计自己买的,质量并不是很好,上面摆放着一些化妆品,单品价值都不超过两百块,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台子上最吸引人的物件,莫过于那面铜镜。我没有开灯,门半开,从客厅里面有光线照过来,并不明亮,但是也能够视物了。
铜镜黄澄澄的镜面,印照着我的脸。
这张模糊的脸冷漠麻木,面无表情,然后就是扭曲,莫名的古怪。
小时候的物理课学过,之所以会出现哈哈镜的效果,是镜面不平、有曲度、光线折射所致。我伸出手,用力地去抹镜面,想要把那镜面弄平整一些。然后当我的手一沾到那个镜面,便像触电一样,麻酥酥的,感到一股阴冷之气从镜子中腾起,蔓延到了我的胳膊。这种阴森冰凉的感觉,从我的尾椎骨一直蔓延到头顶。
我全身所有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手指上殷红殷红的。
我看见镜子里面的人在笑,在冷笑,那笑容无比怪异,嘴角似乎要咧到耳朵边上去。人虽然在笑,但是眼睛却是冰冷,像冰镇的矿泉水,脸上肌肉在有规律地抽搐。这是我吗?眼睛、眉毛、鼻子、嘴巴……五官都是如此的熟悉,然而拼凑在一起,却是无比的诡异和陌生。
镜子里面的我,是一个陌生人,让我惊恐,我使劲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肌肉止不住地跳动,像是不属于我了一般。这时,金黄色的镜面一阵模糊,就像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有波纹出现,波光荡漾着,一阵又一阵,先急后缓,渐渐停歇。
一直到最后,这镜子上,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长得极为精致的女人,穿着旗袍,看不出是清朝还是民国,她像是也坐在镜子面前一般,用白色的象牙梳梳着如瀑的黑色长发。她的头发是如此的长,接近腰身,以至于从头顶往下梳,需要弄好久。她仔细地梳着头发,然后挽成一个妇人的发髻,取了一张红纸,润湿嘴唇,然后印上去,咧嘴一笑,甜甜的,又有着莫名的怪异。
她心情不错,薄薄的嘴唇不断闭合,像是在哼小曲。
接着画眉,那是一种黑色的枝条,画得很细心,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眼睛就在和我对望,此时此刻。她是在看镜子,但是镜子的这一头,是我。
这是一件何等诡异的事情,这是一个何等神秘的场景。
但是,更加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一个男人出现在了这个女人的身后。这是一个老式卧室的背景,通常是在农村或者写实的历史题材电视剧中能够看到,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褂子,脑袋后面有一根又黑又粗又长的辫子,一脸的狰狞,而手上,握着一把尖刀,雪亮的那种。女人从镜子中看到了身后的男人,猛地回头,两人争吵,情绪越来越激动,突然那男人高高扬起手中的尖刀。
噗……尖刀透胸而过,鲜血四溅。
一切的争端都结束了,那个女人无力地趴在镜子前的桌子上,口中狂涌出鲜血,一口接一口,跟济南趵突泉一样,全都喷到了镜子中。她的脸色苍白,鸦色头发一瞬间如瀑般散落下来,衬托得更加明显。再加上嘴中冒血,这可是经典的女鬼形象……那个男人在发癫似地狂笑着,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眉目间有着让人心颤的东西。
是疯狂,也是杀气。
这女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鲜红色的旗袍,红得耀眼,指甲尖尖。
看着这镜子里的一幕,我猛然惊醒,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镜子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古怪的情景,就像这是一扇窗户,对面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我坐下来,第一次想起这个问题。
我居然会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个简单的问题,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这无疑是让人奇怪的,而正当我思考这问题的时候,铜镜中的画面又模糊了,波纹重现,一圈又一圈,无止尽。接着,让人恐怖的事情出现了——那光滑的镜面开始变得柔软,仿佛水,或者是一层薄膜,镜面被捅开了,伸出了一只素雅洁净的手,这手小巧柔软,只是指甲很长,像慈禧老佛爷的那种长,又红又尖,就像五把尖锐的匕首。
我猛然站起,想往后退,然而这只手却猛然一长,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右手,使劲往里面拽。力道大得出奇,我想往回拉,但是居然僵持不下,感觉这手有着莫名的魔力,将我的心神都往镜子里吸,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蓄力……什么都来不及,只有咬牙坚持着。那镜子在动,渐渐浮出了那个女人的头颅。
黑色的长发如丝如瀑,将她的脸孔遮盖。
她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冰冷的、麻木的、苍白的脸孔来,眼睛呈黑色,仿佛里面是深渊。她突然笑了,咯咯咯,露出沾着血的白色牙齿。然后,一声厉啸,轰然撞击着我的心灵。
啊——
我猛然站起来,发现朵朵和肥虫子都在我旁边,电视上的节目正进入了广告时间,一个过气明星,正在介绍不锈钢安全门。看着他张合的嘴巴,我心中仍然沉浸在刚刚的惊悸中,伸手往后背一摸,全是小米汗。我这才发现,我根本没有跑到老尚的房间里面,而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朵朵一脸紧张地看着我,快哭了,喊陆左、陆左……
肥虫子围着我飞,绕圈圈,怎么看都觉得这小东西的黑豆眼里,装满了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