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手里捧着个盒子,进了府就跪在正堂里哭。老太爷问了才说是大夫人和谨行少爷的骨灰,说是邢家出事的时候,他们刚好在邢府,受了池鱼之殃。”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梅离开后,李三老爷又问了一句:“娘,真让他们这么留下?”
“还能怎么办?”老太太冷声道:“硬是撵出去,旁人不会说他们已经除族,不是李家人,只会说咱们心肠狠毒,连失怙的兄妹俩都容不下。现在可不是前朝了。”
“那……”
“这事我自有计较,既然回来了就必然有所求,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事你也给谨言提个醒,可以的话,借楼家的关系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这两个没安好心,还是放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才好防备。”
“娘!”
“行了,回房去吧,我也乏了。”
“是。”
李三老爷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房,走进房门才发现李锦书也在屋里,正和三夫人说话。见到李三老爷,母女俩神情都有些不太对。
只是三夫人很快就遮掩过去,笑着说道:“老爷回来了。”
李锦书怯怯的叫声了一声:”爹。“
“恩。”李三老爷坐到椅子上,“刚才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三夫人忙道,“老爷,老太太叫你去可是有事情吩咐?”
“还不是锦书的亲事。”
“爹,娘,我先下去了。”
听到是自己的亲事,李锦书脸一红,转身就要走,却被李三老爷叫住了,“先等等,还有件事,谨丞和锦琴回来了,被老太爷安置在了西屋。”
“这都被除族了,怎么还能回来?”三夫人满脸诧异。
“谁知道。”李三老爷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总之,管好咱们房里的人,别往西屋凑,也别和那边沾上关系就是了,他们呆不长。”
“就听老爷的。”
“爹,那我回房了。”
“恩。”李三老爷点点头,等到李锦书离开,才对三夫人说道:“老太太的意思是,锦书的亲事就定了沈家……”
李家发生的事情,李谨言还不知道。他刚接到电报,顾家人已经到了天津,两日后将和宋老板一起北上。宋老板在电报中说:“顾家此行极具诚意,前来洽商的是顾老爷的长子,目前顾家的家业主要都由他掌管。”
放下电报,李谨言舒了口气,总觉得堵在胸口的一股郁气散了不少。摸了摸额角,伤口已经不疼了,可一旦想起之前的那场爆-炸仍心有余悸。这件事哑叔已经去查了,楼少帅肯定也在查,李谨言心里隐约觉得,这次同发生在几个月前的那起炸弹事件极其相似,只是计划得更周详,还利用了游——行了学生。
想起这些满腔热血,一心救国的青年,李谨言忍不住叹息。他们是时代的骄傲,也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可惜,却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利-用,好心办了坏事。
他们能看到社会的弊病,百姓的孤苦,国家的衰弱,他们想要改变,想要唤醒国民,却往往不得其法。这些青年学生可以为了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只要有正确的引导,他们将成为国家振兴的最强力量。
李谨言曾经读过梁启超的少年论,他很赞同其中的一句话,少年强则国强!另一个时空中,十万青年十万兵更不是一句空话。
“外国的技术和人才,都不是自己的。只有培养出自己的人才,才是强国的根本。”
世界上贯彻实行强制教育的国家,只有德国和日本,德国的强制教育,培养出了大量举世瞩目的科学家,而日本的强制教育……好吧,李谨言撇了撇嘴,培养出了一批肯绑着月-经带为天皇玉碎的“勇士”,也算是另类的成功。
不过,要如何掌握舆论,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看着桌上的十几份报纸,对于之前发生的刺杀事件都有报道,其中几篇报道的侧重点不是追查策划这起事件的真凶,而是指责车里的人不该将炸弹扔出车外,导致无辜之人受伤,之后送伤者进医院更是做戏,试图博取同情而已,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他草菅人命,应该一死谢罪了。再看刊头,是一家日本人办的报纸,撰稿的却是华夏人。
气愤,还是悲哀?李谨言不知道。
拿起那份被他看好的“八卦报纸”,上面也有关于这起事件的报道,虽然报道写的不怎么着调,但字里行间却隐隐透出了一个意思,找准楼家的车子下手,百分之百事先就有了预谋。报道的最后还隐隐将矛头指向了日本人。
“这家报纸还真有意思。”李谨言敲了敲桌子,他越来越想早点见到这家报社的老板了。
被李谨言惦记的报社老板,此刻正坐在鼎顺茶楼二楼的雅间里,桌子上放着一壶凉茶,还有几叠精致的点心。哑叔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放在桌子上,看着他,很长时间,房间里都没有任何声音。
终于,站在哑叔身后的李老五说话了,“三当家的,没想到会在关北城见到你。”
被称为三当家的报社老板,身材不高,一张精瘦的面孔,两撇细细的胡子,嘴角还有一枚长毛的黑痣,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好人,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大当家被抓,二当家身死之后,带着弟兄们东躲西藏,躲避官府的追杀。之后将弟兄们全都安置妥当,独自离开没了消息。当年官府悬赏捉拿他的告示贴了满城,却始终找不到一点线索。最后也只能抓了一个死刑犯充数砍头,草草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