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上元夜,萧衡信她不会推白东珠下水。
今夜,她信萧衡不会要她的命。
裴道珠放下织花窗帘。
她垂下长睫,思量般用指腹轻抚胡桃木矮案。
心底,又浮现出另一个疑问。
前世……
当真是她自己跳的河吗?
寒风携裹着雨丝,吹的窗帘翻飞摇曳。
马车逐渐驶出那段最熙攘繁华的长街,车厢明灯燃尽,黑暗缱绻袭来,扑朔迷离的过往,数不完的仇家,在黑暗中宛张开的血盆大口,想要再度吞噬掉她。
裴道珠闭上眼。
尽管柔弱,可是这辈子,她绝不要再被朝廷支配。
白东珠说,她依旧会被送去北国和亲。
若是成为萧衡的正室,是不是就不会再经历和亲?
只是南朝终究弱于北国。
如果北国皇太子坚持,那么南朝势必仍旧会选择牺牲她。
原来只有家国强大,才能庇护疆土上的女子和孩童。
这一刻,裴道珠突然更支持萧衡北伐的决定,并且,她还想竭尽所能,义无反顾地帮他。
……
城郊,乱葬岗。
细雨霖霖,漫山遍野簌簌作响。
黢黑的山脉中,隐隐传来野兽的嚎叫声,更显此地阴森。
有马车驶来,在乱葬岗前缓缓停下。
车前挂着明灯两盏,隐约映照出一小方天地。
侍女撑伞,小心翼翼的把自家主子扶出马车。
女人的面容笼罩在伞下阴影里,只能看见她华贵曳地的裙裾。
昂贵的蜀锦绣鞋,就那么踩在肮脏的淤泥里,淤泥弄脏了蜀锦也弄脏了鞋边缀着的珍珠,只是女人毫不心疼。
她的目光落在白东珠身上,吩咐道:“去看看。”
她身后走出一位身穿道袍的郎君。
郎君手持麈尾,身姿飘逸。
他走到白东珠身边单膝蹲下,仔细检查了她的双眼和脉搏,笑道:“尚存着一口气。也是幸运遇见了我,若是其他人,可救不回来。”
说完,他从怀袖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了白东珠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