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签,裴道珠的第一个对手是萧荣。
隔着棋桌见过礼,两人席地而坐。
裴道珠正要与他猜先,萧荣很有风度地抬手作请:“昔日也曾与道珠妹妹手谈过,道珠妹妹棋艺寻常,这一局,我让你先行。”
裴道珠顿了顿。
让她先行?
嫣红精致的唇角不动声色地上扬。
昔日与萧荣交好时,他们确实经常对弈。
那时她是他的未婚妻,只觉萧荣此人虽然是萧府长子,然而却到底占了庶出的身份,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敏感自卑。
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出风头,于是经常故意让他赢。
她让得滴水不漏,原是为了他的自尊心,没成想,这厮竟然当真觉得她棋艺寻常。
裴道珠毫不客气:“既然如此,阿难却之不恭。”
她信手执棋。
棋子温润,捏在指尖的刹那,那双美丽妩媚的丹凤眼,立刻掠过淡淡的侵略意味,宛如宝石换作出鞘利刃。
她落子快而精准。
幼时家族鼎盛,阿翁(祖父)最爱下棋。
阿翁常常把她抱在膝上,教她看五花八门的棋谱,教她怎样筹谋布局,教她如何反败为胜,多年耳濡目染,又经常与阿翁手谈,于是她小小年纪也能跟伯父一战。
阿翁疼她。
每次见她下赢伯父,就高高兴兴地把她抱起来,亲一亲她的脸蛋:“我们裴家,竟是要出一位女国手了!”
夸完,就抱着她出府,去淮水沿岸给她买酪酥吃。
后来阿翁和伯父战死沙场,裴家地位一落千丈,乌衣巷里的夕阳和燕巢依旧如昨,可是幼年的光阴,再不可得。
裴道珠眼眶微红。
对面的萧荣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他双眼紧盯棋盘,额角不停冒出细密冷汗。
他明明记得裴道珠棋艺寻常,从前与他对弈时,不过两刻钟就笑着撒娇耍赖,说下不过他,缠着他去街上买酪酥吃。
可是今日……
她的棋风缜密严谨,还能抓住他的一切疏漏攻城略地,不多时就在棋盘上圈出大片城池。
才半刻钟而已……
可他根本已经……
无路可走!
他竟然要输给一个女人!
想起刚刚自作聪明让她先行,他脸颊火辣辣的烫。
他猛然抬起头,心情十分复杂:“昔日与我手谈,你故意让我?”
裴道珠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