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德行都兼顾了,这样朝堂上就都是“心正”的官员。只有这些人,才有致知明道的希望。
你光叫嚣着致良知就可人人成圣管什么用?管理和选拔体系呢?
朱厚熜目瞪口呆:脸皮真厚啊!刑部大堂里“水至清则无鱼”的言论呢?现在朝堂上的文臣都是你说的这种方法提拔上来的吧,众正盈朝?
他隐隐觉得杨廷和这番话给他甩了一口锅:制度是好的,现在就是皇帝表面上遵循礼法制度,但实际上乱来,这才导致了朝廷“奸佞”难绝,百般掣肘。
王守仁面对杨廷和的这一通反驳,只是摇了摇头:“予自知稳妥之重。致良知之法,于百姓是教化,于士子是志向,于百官方为致知之方法。以百官之德才,自可明辨格物致知与致良知之优劣。予之所倡,乃是泛观博览之外亦须肯行、敢行、行而后自省,知行合一。知而不敢行,以为非良知,不可也;行而不日进,以道阻且长便懈怠,亦不可也。心学理学殊途同归,皆欲明天理而致知。其他不论,致良知之法且为臂助,阁老百官之首,亦愿百官日进日新、学问渐精、贤而希圣否?”
杨廷和张了张嘴,却一时没想好这一点怎么反驳。
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地位摆得这么低,说致良知之法只是一个臂助?
这方法我不是让老百姓和没出仕的普通人去乱用的,就是让你已经选拔出来的德才兼备、心正之官去用的。
你作为百官之首,不会拒绝这些“贤者”往“圣贤”的道路上走得稍微快一点吧?不希望他们有时候拿“未致知”当借口怠政推脱不敢做事吧?
有大志向的皇帝还在这看着呢。
我就是提供每天更进一小步的一个小技巧而已,不是要掀翻你们理学的堂堂大道。
别说什么精兵日行五十里都要掉队一半了。
咱先比一个都不掉队的速度快上微微那么一瞬行不行?
杨廷和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皇帝嘴角的笑意,这时候终于明白了王守仁的策略。
面对本就是正统的理学,面对杨廷和,他不输就是赢。
哪怕被杨廷和辩得为难了,摆出边缘末学的可怜姿态,举出自己的一个小小优点,弱弱地伸出来试探一下也算赢。
怪不得他始终不争心到底就是不是理,只谈他这个致良知的小方法,而且把适用范围完全局限于理学的框架内。
就一个小技巧,试试呗?没有额外成本。
这也是他王守仁和心学的日进日新:影响力每天大一点点就行。
这就是知行合一吗?
朱厚熜觉得可以了,王守仁竟是扮猪不吃虎。人畜无害地在这溜达一圈,但确实只用活下来就算成功。
“听二位先生一辩,胜读十年书。看来,致良知之法也确实不无可取之处,于学问有裨益之效。二位先生受累了,请吃酒。”
皇帝的声音传出,代表着辩论结束,皇帝已经不对那个问题“感到疑惑”了。
身为展书官的杨慎一边行礼,一边带着不甘看父亲一起退回侧面。
为什么不继续反驳下去?
这王守仁对心学的根本问题避而不驳,正是败象啊!
他觉得哪怕是自己上,也有很多种说法能驳倒王守仁。
但他不懂,杨廷和已经无法开口。
这又不是搏命,这只是学术交流。
哪怕朱熹在时,也不能说心学全无可取之处。
人家已经认怂了啊。
难道咬他?
但这场辩经,杨廷和又像上次一样,既赢了又输了。
皇帝哪怕只学了心学的一个小技巧,那也是心学的。
那些“希贤希圣”的士人、百官,虽然不致于放弃理学,但听了今日之辩后会不会也试试致良知之法看看呢?
王守仁在这里丢了颗种子,就满足又潇洒地走了。
可杨廷和浑身难受!
他为什么不反驳不挣扎,不想得到更多?
杨廷和这才想起来:王守仁连平定宸濠之乱的功劳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