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的奏疏送到洛阳,天子很快就有了回信。
不出曹昂所料,灵帝对于张角投降一事,乃是万分欢迎,对于张角的条件,也是全部接受。只要张角这个祸端身死,对于太平道众,他可以既往不咎。
倒不是灵帝有善心,而是自太平道起事,短短几个月来,灵帝登基十几年的成果毁于一旦,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名义上他还是那个天子,但为了平叛之事,他对士大夫一再妥协,在朝廷之内的话语权早就一弱再弱,不同往日。
威望这个东西,如同金身一般,打造时间很长,防御力很强,同时又很脆弱。只要敲开一丝裂缝,这金身一破,再也回不到从前。
对于灵帝来说,再打下去,他这个天子,真要便成士大夫的傀儡了。
所以灵帝急切地盼望战争能够结束,给他一个重拾朝局的机会。
而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在的大汉朝廷,已经打不动了,也不能再打了。
这件事说起来令人费解,毕竟官军这些日子,一直是节节取胜,但实际上内忧外患,早就让大汉不堪重负。
六月份的时候,交趾吏民苦于暴政,吏民皆反,执刺史及合浦太守来达,领头之人,更是自称柱天将军,朝廷不得不派遣京兆尹贾琮为交州刺史,前去平叛。
若说交趾叛乱是疥癣之患,那凉州之乱,便是腹心之疾了。
入秋以来,北地郡、安定郡以及金城郡、陇西郡等地的羌人纷纷举事叛乱,之后不久,朝廷募来平叛的由羌人和小月氏人组成的湟中义从军也在令居(治今甘肃省兰州西北)发动兵变,加入叛军,于路杀护羌校尉泠征,事态升级。
此后,两股叛军合兵,以原湟中义从胡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为将军。
短短几周内,叛军攻克金城郡治允吾城(治今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南古鄯镇北古城),并以此为主要作乱据点。凉州刺史左昌侵占防御军费,救军不济,帮了叛军的忙。金城太守陈懿前赴叛军大营商谈释放人质,反遭叛军杀害。人质中的新安县令边允(边章)、凉州从事韩约(韩遂)被说服加入了叛军。这些在凉州本地有誉望的人的加入使得叛军获得了更大范围的民间支持,凉州的局面也越发恶化到无法抑制的情况。
羌乱,对于东汉王朝来说,一个多么熟悉而又不堪回首的名词。
整个东汉,百年羌乱,朝廷连大汉立业之基的关中都不敢待,不得不迁都洛阳。国家对羌耗费千亿钱,却无法完全平定,以至于只能靠大量发行铜钱来解决财政问题,引起后续一系列问题,最终使国家越来越虚弱。可以说羌乱才是影响东汉国运的大事件,而与之相比,黄巾起义就差了许多。
东汉历经上百年,直到桓帝末年,羌乱才基本为段颎所平,可还不到二十年,一代人的时间,这羌乱又起。
此时大汉上下,又想起了当初羌乱旧事。
对于大汉朝廷来说,羌乱绝对不能无法控制,否则大汉危矣。而与之相比,黄巾起事,则差了许多。大汉需要尽快腾出手来,出兵凉州。
除此之外,卢植上书中提到的,迁太平道众于朔方,以御鲜卑,也是令灵帝很满意的一个点。
自灵帝登基,鲜卑人年年入侵幽州、并州,从无缺席,已经快成了大汉朝廷的梦魇,整个朝廷上下,都快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