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大婚后的第三个月,东宫里传出消息,蕙娘有了身孕。
如果蕙娘肚子里怀的是个小公子,那么她的地位可算是坐稳了,就算是郡夫人,恐怕也难以动摇她,况且郡夫人又是不得宠的。
说得不好听点,如果有一天郡夫人犯下什么罪行被废,或者得了病去世,东宫里谁说的算,简直不言而喻。
就算郡夫人现在和德阳郡主天天混在一起,但郡主用不了多久就得出嫁了,等她一嫁出去,东宫里还能有谁帮她说话
因为这个孩子,蕙娘那边的人也就更加趾高气扬了,仿佛已经视郡夫人的位置为囊中之物。
几个丫鬟忧心忡忡,心里盘算来盘算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主子,连李畅都气鼓鼓地好几天不愿意理李淳。
一场正面的交锋爆发于夏初。
初夏的天气多变,念云因早上起得太早,受了露水的寒气,微微有些咳。恰好听见说宫里赏下了两筐新鲜的枇杷,便命茴香去尚食局取一盘来。
不料,尚食局的司膳刘氏却极不痛快,说是没有了。
茴香因问:“怎么就没了”
司膳道:“良娣先取了一大盘去了。”
太子殿下一向牙口不好吃不得酸的,难道良娣一个人吃了这两大筐
茴香强忍着不与她吵,“若我没记错,宫里赏下来的可是两大筐”
司膳道:“你这丫头好生不晓事蕙娘那边新怀了小公子,总惦记着吃酸的,这个时节除了杨梅也只剩枇杷可吃,总得先可着那边吧”
茴香这等身份几时被奴才抢白过,听了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狗奴才,也不知道这个东宫里到底是郡夫人大还是蕙娘大”
司膳却不甘示弱,挺直了腰杆子骂回来:“呸都大婚好几个月了还没破身子的夫人也好意思叫夫人主子没用,养的奴才倒是牙尖嘴利的,指不定也想哪天当个夫人呢我不知道什么夫人不夫人,我只知道郡王的子嗣最大”
茴香听她说得粗俗,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路跑了回去,将事情说与了念云听,一面抽抽搭搭不止,“十一娘,咱们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呜呜,一个妾侍都骑在咱们头上作福作威”
这几个月的小道消息她是没少听,知道那个司膳是蕙娘的一个远房堂嫂,仗着自家小姑得宠,在东宫也是自诩一号人物的。
如今这些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三个月期限将至,是时候该收拾收拾局面了。
念云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不要紧,你且同我换身衣裳,咱们出去玩。”
茴香大惑不解,越发委屈得什么似的:“十一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顾着玩,他们早晚把咱们吃得骨头都不剩”
念云只好透露一点消息给她:“你放心,我保证今儿替你伸冤便是了”一面冲她招招手,示意她把耳朵靠过来,低声道:“多备一套衣裳,咱们先去丹凤门等太子殿下下朝,待会跟殿下一同去逛市集”
茴香大吃一惊,险些惊叫出声,感觉捂住自己的嘴,忙不迭地去准备衣裳了。
太子李诵下朝出来,正准备坐上在丹凤门等候的马车回东宫,却见一个俊俏的小郎君骑高头大马迎面而来,扑身下马行礼,身后还跟着几个胡服的小厮。
定睛一看,那穿着男装袍衫的原来是自家儿媳妇,那几个小厮都是丫鬟扮的。
他一时气绝,妾侍们成日里都在告状,说这儿媳妇没个正形,成日里只知道闲逛,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可没想到这么离谱,竟这般闯到宫门口来了。
他到底是太子,十分沉得住气,只是和善地问:“念云,你来此作甚”
念云一本正经地:“天气甚好,念云想邀殿下一同逛一逛市集。”
李诵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小丫头在搞什么
“咳咳,我我还有些公务折子要处理,你自去罢,要不叫淳儿来陪你”
念云俯身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恳切道:“不,念云知道殿下公事繁忙,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京城百姓生计,关乎东宫甚至大明宫的名誉,还请殿下给念云两个时辰,听念云一一道来。”
李诵敏锐地意识到郭家这个女儿恐怕真的不一般,这三个月来的表现很可能只是掩人耳目。于是点点头:“如此,但我这有东宫徽记的马车”
念云早有准备:“念云自作主张,已经备下了衣衫和马车,殿下可命东宫的马车先行返回,还请殿下在车中更衣,同念云微服访市集。”
待李诵换下朝服,乃是一白面微髭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念云请他坐于马车内,自己仍旧骑马扮作侍从,领着小厮们驾车直奔西市去也。
西市甚为繁华,念云请李诵下车,将车马停与西市门口,两人带了几个小厮徒步进去。
先是见了一个卖野味的大叔,绿萝上去问价,商定价钱,买下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雉,共一百二十个钱。又见一个卖鸡蛋的大婶,绿萝买下她的一篮子约三十个鸡蛋,花费六十个钱。
念云每买下一样东西,便向李诵重复一遍价值,李诵默然不语。
行了数十步,迎面见两个穿赭石色内监服的人骑马飞奔,撞翻了许多摊子,摊贩叫苦不迭。
念云忙拉了李诵避在一旁,顺势挡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