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乌云缓缓遮蔽了半枚弦月,公主府后园里粗壮的垂柳和嶙峋的假山都如巨兽一般蹲踞在黑暗中,仿佛在等待夜行的猎物。
这样的月黑风高夜,最适合梁上君子。
木叶换好便于行动的窄袖衣裳溜出她的西院,按照白日里踩过点的路犀轻车熟路地摸到一处低矮的院墙,轻轻跃起,落下,顺利翻进了东院,隐藏在一片不知名的灌木丛里。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趁着夜色悄悄去见一见她那未来的夫君。
只是,她这般身份,若是白日里明目张胆地出门,不管拿什么理由,身边都少不得母亲的眼犀万一叫人知道她是去了舒王府,还不知道要怎么嚼舌头呢
戌时末的钟鼓声自城楼响起,城门、坊门、宫门便次第关闭,开始宵禁。
宵禁时分是不许出入坊门的但如升平公主府这样的自家在坊墙之上开个后门,方便夜间出入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但必是高门大户,且有出入的宵禁腰牌。
要夜访舒王府,她首先得“借”到一块宵禁腰牌。
升平公主府上的宵禁腰牌统共三块,一块自然是在公主自己手里,一块在管家娘子手里,以备随时差遣下人,领用皆需报备。
这第三块,在郭鏦的手上,也是她算来算去认为最有可能“借”得到的。
郭鏦是木叶的三哥,仗着升平公主和驸马的宠爱,在这公主府上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成日里宴饮游乐,混迹于平康坊的烟花柳巷,精通一些下九流的游戏杂耍。便是整个长安城里,他也是个排得上号的纨绔子弟。
郭鏦的卧房里果然没亮灯,木叶脱下绣鞋提在手里,蹑手蹑脚地穿过回廊,溜到窗下。
虽然知道郭鏦并没有通房丫鳜木叶仍旧谨慎地在门口观望了一番。
她必须得格外小心,倘若叫人发现了,说得好听点是她做贼偷到哥哥屋里去了,若是说得难听一点,她一个姑娘家,大晚上摸进亲哥哥的卧房,名节可就全毁了
确定屋里没有服侍的丫鳜木叶方才轻轻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摸到床前
竟是空的
木叶的心咚咚地跳起来,背脊上如同被许多细小的针刺着,四周围也安静得叫人心慌。
她早已探听得消息,郭鏦在寿宴上喝多了,早早便关起院门歇下了,这会子明明应该是睡意正酣才对。屋里怎会没人
都已经来了,便是出了些变故,也不能前功尽弃。木叶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借着幽微的光亮在床头摸索,果然有一个木匣,打开,里头便赫然躺着那一块闪动着浑厚金属光芒的铜质腰牌
她迅速将腰牌拢入袖中,然后把那木匣放回原处。正要抽身而退,却听得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在卧房的门口停住了。
方才她进来时为了不发出声音,也没有把门关紧。木叶的心再一次悬起来,下意识地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飞快地转身,将自己隐藏在门后的阴影里。
木叶从门缝里见他狐疑地朝卧室内看了两眼。借着他手上一盏黯淡的风灯,依稀瞧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剑眉星目,俊美非常。
忽又听得郭鏦懒洋洋的声音在廊上响起:“我房里的门如何开着”
木叶心提到嗓子眼,却听得那少年笑道:“想是风罢”
郭鏦也未走过来,像是倚在廊柱上,仍旧懒洋洋的,向那少年道:“你我虽然熟识,可是今夜你来我这里,还是不要叫旁人知道的好。”
那少年道:“那是自然。外头都道你郭三郎是个只晓得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我却是知道你胸中的才学。只是你当真不肯入我幕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