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汾水镇上,沈真带着沈灵在路边蹲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想要一起拼车去钱湖镇的人。
这种拼车是按人头算的,司机凑够了人数才会开车。沈真和沈灵是孩子,算半价。司机为了多拉一个客人好多赚点钱,只愿意给他们两人提供一个位置。这意味着,沈真一路上都需要抱着沈灵。
其实沈真身上还有钱,他确实可以多花点钱再买个位置,但秉着财不外露的原则,他也就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哪怕他的心智无比成熟,但他现在确实还是个孩子。身为孩子就要学着谨慎一点。
“你们家大人呢?怎么就放心让你们俩孩子一起出门?”邻座那位抱着孩子的妇女似乎很健谈。
沈真乖巧地笑了一下,淡定地撒着谎:“爸爸妈妈都在钱湖镇上,工作太忙请不出假来。不过,我们都不怕的。因为爸爸说了,他会在车站出口处接我们。等我们下了车,就能看到爸爸了!”
“那就好。”热心的邻座松了一口气。
在几年后,当钱汾公路开通了,从汾水镇到钱湖镇是两个小时的车程;不过现在钱汾公路还没有影,开车需要绕远路,甚至中途还要过一次轮渡,所以车程有六个小时。沈灵不能一直坐在沈真的膝盖上,好在他们的块头都不大,邻座的妇人稍微让出一点空隙来,他们一个位置也就挤下两个人了。
到了钱湖镇上,也许是因为距离汾水镇远了,沈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两人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沈真就去钱湖镇上的长途汽车站中买了去嘉城的车票。长途汽车站的制度更规范些,沈真就买了一张全票带一张半票。车子是第二天早上的,他们还得在钱湖镇上过夜。
这年头的小宾馆在管理上并没有很严格,有好些都不查身份证的。沈真带着沈灵,虽然锁了门,到底不敢睡瓷实了。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醒过来,因此起床时脸上就有了浓重的黑眼圈。
第四天,他们到了嘉城。
嘉城是一座三四线城市。沈真上一世曾在这里住过两年,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带着沈灵去了嘉城西边还没怎么开发的城郊。这里的城郊就相当于是农村了,放眼望去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田野。
李浩的家就在这里。李浩是沈真上一世的死党之一,他们是在读大学时认识的。
上一世,自读高中开始,沈真就已经彻底和宋根荣闹翻了,他又不愿意麻烦张明,算得上是无家可归。大学放寒假时,身为室友的李浩便把沈真捡回了自己家。他家里人都非常热情,待人很真诚。
沈真在李家感受到了一种属于家的温暖,而这正是沈真一直渴望的。
所以,在这一世,因为早知道李家的房子在出租,沈真就带着沈灵找上门来了。
李家是自建房,两层楼,屋子很敞亮。他们自己家的人都住在二层上,一楼除了大堂和厨房以外,还有四个空房间。这四个空房间都是用来出租的,租金不贵,租客一般都是外来的打工人员。
也是巧了,这会儿正好还有两间房空着。
沈真想租下其中的一间。
不过,他和沈灵毕竟只是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想要单独租房子,这肯定会让人心生怀疑。
李浩爷爷是信佛的,这辈子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他见两个孩子神情疲惫,到底没把孩子赶走,反而把孩子领进了屋子,给他们倒了开水,才语气和蔼地问:“娃娃呀,怎么只有你们俩人?”
沈真叹了一口气,语气沉痛地说:“家里已经没有大人了,留在老家也是被人欺负,索性就带着弟弟出来闯闯。出来好歹还有条活路……”他怀着欺骗善良人的小小内疚,给自己重新编了身世。
在沈真的故事里,沈灵是他的亲弟弟——他们的名字现在写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兄弟俩相依为命。而因为那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沈真不想去说宋根荣的坏话,干脆就让他“被死亡”了,反正宋根荣现在也不把他当自己的亲儿子。他们的父子情分早在上一世就已经断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没人给我们出头。现在奶奶这边的亲戚闹着要抢走我们家的房子,还要抢走我妈妈留下的存款……老家是真的待不住了。”“父母双亡”的沈真这话中透着十足的委屈。
从沈真编故事开始,沈灵就仿佛重新把沈真认识了一遍。不过,机智的沈灵并没有拆台,而是很配合地揪着沈真的衣角,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听着沈真说到伤心处,他还很有演技地掉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