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妍珊也回房午歇去了,但她睡不着。周家公子与她偶遇几回,昨日递了帖子,想约她去游湖。丁妍珊为这事苦恼,她对周公子称不上喜欢,也称不上不喜欢,但她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真就没人要了。
丁妍珊心烦意乱,干脆起了身去花园转转。走着走着,想起当初在院子里发现那两个假捕快就是丁府护卫之事,她叹口气,觉得很揪心。她不知道别人发现自己的爹爹为了某种目的而牺牲女儿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反正她是害怕、自卑、愤怒又无奈。可她又能怎样呢?她只能时时留心,希望如果有天探听到爹爹要对居沐儿不利时,能去提醒她一声。
丁妍珊站在僻角正发愣,忽然看到丁妍香匆匆走过。丁妍珊想叫她,却被她脸上的神情镇住了。她下意识地跟在丁妍香身后,看见她鬼鬼祟祟地走进了丁盛的书房。
丁盛的书房在丁府是块禁地,除非丁盛招呼,否则谁也不能进。就连云青贤来了,都是在偏厅议事,少有进书房的机会。可丁妍香居然趁午间大家偷懒打盹时闯了进去,这是为何?
丁妍珊等了许久,都未见丁妍香出来,正疑惑间,忽见一年轻护卫匆匆跑到书房门口。丁妍珊一惊,正着慌姐姐被发现的事,却见那护卫轻声喊:“大小姐,巡府的护卫换岗了,正往这边来。”
很快丁妍香出了来,塞给那护卫一锭银子。两人飞快散开,各走各路,书房门前恢复了静悄悄的模样。
丁妍珊有些呆愣,她虽然也是小姐,也不乏对府里的下人呼呼喝喝的,但她从来没想过,原来还可以收买爹爹的护卫。可收买来做什么?进书房做什么?
丁妍珊等巡府护卫走过去了,这才从僻角出来。她直接去了丁妍香的居院。丁妍香虽是嫁出去了,但丁府还保留着她的屋子。
丁妍珊过去的时候,守院的丫环说大小姐还在午睡。丁妍珊不理,她进了丁妍香房里。丁妍香正坐在床边穿衣裳,见丁妍珊进来笑了笑:“我听到你的声音了,都这会儿了,也该起了,不然娘又该说我回娘家没个样。”
丁妍珊看着姐姐,忽然觉得她很陌生,就如同当初她看到那两个护卫后觉得爹爹很陌生一般。
“你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我……”丁妍珊对上姐姐的笑颜,终于也笑了出来,“我是想找姐姐帮我拿个主意。有人想邀我游湖,我在犹豫该不该去。”
“咦,是哪家公子?”丁妍香穿戴好,拉着妹妹坐下,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丁妍珊努力维持微笑,她知道自己必须微笑,她必须像姐姐那样,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想起居沐儿与她说过,要沉得住气,要会装傻。她说得真是对。
日子在各人的明争暗斗中过去了。
四月,崭新的居家酒铺修葺好,重新开业。而刑部继续焦头烂额中。
五月,雅黎丽以私人身份来访京城,找了几位琴友切磋琴技,其中一位,便是龙府二夫人居沐儿。
这月皇帝在朝上明确表示了对刑部近期表现的不满。敌对派系趁乱踩低,翻出几件刑部旧时办案草率令人冤死的丑闻。一时间众臣对冤假错案激愤难平,纷纷上谏陈情,皆觉刑部办事令皇帝蒙羞。皇帝被无能的刑部蒙蔽欺骗,一时间仿若成了最大的苦主。
六月,丁盛私养密探的事终于被人揭开。却是云青贤大义灭亲,带着刑部十几位忠臣,将密探之事抖了出来。云青贤所报卷宗,详细记录了丁盛组织训练部署密探的过程,还有好几位探子人证。所有事情清清楚楚,丁盛百口莫辩。而所有云青贤经手之事,他都解释因为他是听令于丁盛,一开始并不知晓这些密探是私养违律,于是还带着探子们为朝廷做了许多事,后终于发现真相,可屡劝无效,不得已才收集了证据向朝廷禀告。
丁盛在朝廷里素有恶名,而云青贤却是认真做事、规规矩矩的人。论名声,这女婿要比岳父强上不知多少倍。再加上之前被人翻了刑部许多丑闻恶事缠身,丁盛终是气数已尽,被免了官职,关进刑牢,待查究后再行定罪。
多事之秋,人心惶惶。云青贤于一片混乱中破了两件陈案,令刑部扬眉吐气,刑部尚书一职空缺,虽未定他为任,但刑部众人已以他马首是瞻了。
丁府的天塌了。
丁妍珊似乎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沉默,比丁府的其他人更冷静些。
丁妍香再不返娘家。而云青贤带人来丁府抄了丁盛的书房居院各处,在丁夫人斥骂他的时候,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
丁妍珊在一旁把这话听得清楚,她心头一颤。待过了段时日,风声不那么大的时候,她悄悄去了一趟龙府,她来警告居沐儿和龙二要万事小心。她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还是提醒他们总归要小心防范才好。
七月了。
龙二很不喜欢七月,上次他被人算计,就是在七月。
云青贤每日忙碌,分不得身。丁妍香独守空房,心情倒也还不错。因为她知道最凶险的那一关已然过去。如今相公再是繁忙,也是仕途光明,前路看好。相公不能相陪,她就自己找乐子。于是这日她带了丫环上街选购脂粉新衣,却在歇脚饮茶时听得旁边有对年轻夫妇在拌嘴。
拌嘴的内容,居然是居沐儿。
丁妍香侧头看去,那夫妇中的男子她认得,正是居沐儿的青梅竹马陈良泽,而为了他关心居沐儿而压低声音在骂的,想来便是他的娘子柳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