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江禾尝试抬头看清来人,但过重的伤势却由不得她乱动分毫。“是先生吧。”脚步声拖沓,忽重忽轻的同时伴有沙沙声,她因此确定了来人身份。
宋仲成停在那摊血污跟前,一时竟有些不忍开口。要不说女肖父,单这折腾人的手段都是同出一辙的阴狠,敲断手脚骨头还觉不够,周身更是寻不见一处好肉……听说每日都只喂下吊气的参汤,分明又不想让人这样轻易死了。
“先生不接话,难不成是见了我这副样子生了愧意了?”江禾笑道,她千算万算,只算漏掉宋仲成的反悔出卖。是啊,谁能相信这样一个清俊温润公子模样的人,竟会如此心黑手狠?到底是她太过天真。
那日她好容易脱身,只想向宋仲成讨要她该得的一切,谁知等待的间隙陷入莫名沉睡,再睁眼见到的人却变成了江箐箐。失了抵抗之力,她在江箐箐面前好如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身体除了刀伤、烙印、鞭痕……十根手指至今还插进半寸长的钢针。用丧心病狂形容那个女人也不为过。。。。。。
最近几日,麻木的疼痛已渐渐让她失了哀嚎的力气,可每日例行的折腾仍未停止,用生不如死形容她此刻的境况也不为过。可是,似乎有变化了。好比眼下,江禾脑子飞快运转着,试图揣度宋仲成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见人说话都有些费劲,宋仲成舍了迂回,直入正题道:“我可以救你脱离现状。”
江禾冷冷嘲讽道:“你救我?先生好记性,江禾有此下场不都是拜先生所赐,如今又何来“救”字一说?再说江禾已然是个废人,难不成先生觉着如今的我,身上还有什么能让先生看得入眼的东西?”
“废人有废人的用法,此事之后我能许你落个痛快。”
“哈哈哈。。。。。。。。”江禾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忍住剧痛强笑出声。怨不得说无商不奸,一个害她的人居然用她自己的命来做一笔交易,多好的无本买卖,在这人眼中,她得是多蠢才会让他笃定她会接下?
半晌,江禾总算止了笑意,寒声道:“我不会再与一个言而无信之人有什么牵扯。”
这是拒绝,宋仲成并不意外,仍只温声道:“江禾姑娘不如再好好思量思量,这时就算我还许你万贯金银于你又有何用处?就是你肯信,你可还有命花?索性实际一些,不止一个痛快,姑娘的家人亦会安然度日。。。。。。。”
提及家人,江禾窒了一瞬,却也只是短短一瞬,再开口仍是凉凉讥讽:“先生莫不是忘了那些所谓家人如何待我的?他们能否安然度日与我何干?”
“若真是这般我反倒不会再见姑娘了。”宋仲成没有错过对方一丝反应,随着缓缓移步勾唇道:“既然不在意,何以每隔一段日子姑娘家中就会收到一笔银子,就是可惜你那兄嫂是个眼皮浅的,得此横财只顾吃喝享乐,连累你那侄儿跟在这样父母身旁,眼见着也要走上歪路。。。。。。。这样吧,我再与姑娘说些实际的,等姑娘去后,我差人将你那侄儿送去私塾,读书明理后多少可以学会辨别是非,至于能不能博出一条出路,只他还在私塾一日,我这里断不会短了他的一切开销。”
侄儿又如何,与当年将她亲手抛弃父母兄弟有何区别?江禾张口想要反驳,可随之一滴血泪从眼角滑出,顺着鼻根最终滴落脸边的青石板。。。。。。。。她说不出口这样的狠话,那是她带着满心欢喜寻到家人后唯一感受过的慰藉,小小稚儿眉眼与她生得那般相似,初见便会软软糯糯冲着她叫“姑姑”。。。。。。。他明明什么都还不懂,却在家人将她卖给那个天命之年的老班主时,唯一一个会抱着她哭,喊着不要离开姑姑的家人。。。。。。。。
罢了罢了,就是她能狠得下心,以这位宋先生的为人也有旁的法子让她就范,倒不如用她这条贱命换回一点有用的,但愿那个孩子长大之后还能留有年少时的纯粹……
“先生说到做到?”
“自然。”
……
到时辰了,破碗空空如也,今日又是一无所获。
衣衫褴褛的乞儿眉眼不见丝毫郁闷,麻利起身一路快跑,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前,饶是院门虚掩,小乞儿仍是规矩敲了敲,以能让里头人听到的音量叫了声:“阿奴姐姐,我进来了啊?”
“净了手就快点过来,今天的包子可是猪肉大葱馅的。”阿奴麻利端了一碗刚盛出的米粥送到桌边。
不大的院中三四张榆木方桌拼到一处,井然有序落座着与乞儿年岁趋近的十来个孩子,有男有女,多是熟人。
等咬了一口香喷喷的包子,乞儿忍不住问道:“阿宁姐姐今日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