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冉,”岳沐修压低声音,递过来两袋彩带纸盒装好的奶油夹心蛋糕,说道:“这是法国商会食堂做的招牌夹心蛋糕。法国商会就在东艺剧场附近,今晚剧场排演的文明戏是《麦克白》。”他殷切地目光注视着她,“你听明白了吗?”
秋冉接过蛋糕,说道,“法国商会食堂,夹心蛋糕,东艺剧场,《麦克白》。”
岳沐修点点头,“还有——”
“什么?”
“我刚刚收到的消息,何飚被抓了。”
秋冉脸色一变,嘴唇紧紧抿着。
“何飚那个人有点墙头草,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出什么来。但他知道你是股东的事,还知道你的名字,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秋冉点点头,其实,她能有什么心理准备。硬着头皮往前闯吧。
岳沐修还想再说点什么,已经来不及。军部门口扛枪的小士兵跑过来,砰砰地敲着窗户,大声喝道:“谁让你把车停在这儿的?快走!这里不许停车!”
秋冉领着越美下车。隔着车窗,岳沐修听不清楚她和小兵说了什么。大约是自报身份,小兵的态度立即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殷勤地提着蛋糕,弯着腰把秋冉领了进去。
望着秋冉婀娜的背影,岳沐修的心隐隐痛着。
许多时候,爱,再多深深的爱,都不能让心爱的女孩靠近一步。相反,还要不说话,看着她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巍峨挺拔的军部办公大楼,壁垒森严。这么晚了,依然穿梭着许多身穿军装的男女。这里不像杂志社,不见任何嬉笑,喧哗。人多,但不吵闹。每一个人都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手里的工作。听得到的是物声,不是人声。
进了军部大门,越美死活不肯上楼去。她低着头,猛力摇头,“我没心情见人,更没心情上去见他!”
秋冉火冒三丈,虽然很想拽着越美的手,把她拖上楼。但这里不只她们两个,还有许多双眼睛。拉拉扯扯僵持中,很容易惹人怀疑。她闻言笑着,语带双关地说道:“你就在楼下等我好了。记得不要乱走,这么晚很容易迷路的。万一我下来又要去寻你,会很麻烦。”
越美气得牙齿当当作响,一转身,负气地坐在接待位的墨绿色沙发上,凶凶地吼道:“我就坐在这里,哪都不去,可以了吧!”
小兵领着秋冉上楼,一路上逢人就骄傲地向人介绍,“这是司令夫人,这是三少奶奶。”也不通报,径直把秋冉领到三楼会议室。
袁克栋正在开会,隔着门,秋冉都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司令,我看对这些人就不能太慈悲。我们不动真格的,他们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特别是其中一个叫……叫岳沐修的。以前学运的时候就是个刺头。后来逃到江苑,躲了两年,现在风声过了。他又来了。他就是个惯犯,屡教不改。常常在报纸上让我们难堪。我看,这回逮着了,一定要——”
不懂事的小兵殷勤地敲了敲会议室的大门,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门外的秋冉。
“你怎么来了?”袁克栋看见门外的她,眉心骤然促了起来。他像忍住极大的脾气。突然,猛地把手在桌上一拍,向着秋冉,怒道:“滚出去!”
提着蛋糕的小兵吓得腿肚子哆嗦,忙退后两步。
秋冉顿时脸色雪白。他从没有对她这么疾言厉色的凶过。即使在最初,在松岛的时候,他也不曾在众人面前呵斥过她。
她看着他的怒容,眼泪不自觉润上眼眶。说不清为什么流眼泪,就觉得挺委屈。
今天晚上,她都很委屈,也觉得受这些委屈受得莫名其妙。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勉强说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打搅你工作了。对不起,我这就走。”
说完,她转身离开。
会议室里发出嘤嘤嗡嗡的交谈声,刚刚说话的钱军长,笑着说道:“原来是嫂夫人来了,我看,我们这个会就散了吧。”
另外几个部下,立即附和,时间不早,的确到了该散的时候。
“散什么散!继续!”
钱军长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唉,女人嘛。总有不懂事的时候。她来看你或许是想你了呗。去看看吧,挺懂事的。被你凶了,没哭没闹,没给你抹脸,还给你道歉了。够可以的了!去吧,去吧。”
大家极力劝说,袁克栋脸上怒色未消,心情则舒缓许多。他敲了敲桌子,把桌上的会议资料收起来,站起来,说道:“大家先休息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