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掠过,月娘重露光华。
她脸上的哀伤和绝望令他心痛,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细腻的皮肤。
“被碰我!”
她偏过头去,有一滴眼泪落在他手背上。
“咳、咳,”门外传来宜画的声音,“是茉莉来了吗?翩翩说,听见你的声音了——“
“是,是我。”茉莉快速擦了擦眼泪,推开了他,连忙转身将门打开。
她垂着眼睛,小声说:“对不起,我是来接翩翩回家的。”
宜画侧着身体看了一眼暗影里的弟弟,拉著茉莉的手笑着说道:“不急,孩子在我们这你还怕丢了不成?宜室姐姐正帮她做洋娃娃哩,她不知道多开心。云澈,你去陪陪她们,我还有话要和茉莉说。你让郑管事给我们泡一壶好茶来。”
“你们要绿茶还是红茶。”
“红茶。”
“好。”
上官云澈抽身出了房间,茉莉紧张地望着宜画,她不知道宜画要和她谈什么,她嘴笨得厉害,真不会讲漂亮话。
宜画安抚着把她牵到屋里,扭开电灯,房间顿时大放光明。这是一间小小的会客室,公使馆有几间这样小巧别致的会客室,三五张椅子,一张圆形或方形桌子。
茉莉坐了,局促不安。郑管事送来了茶,眼神飘忽地凝望了茉莉一眼,匆匆退下。
“喝茶。”宜画优雅地捏起细瓷茶杯轻抿了一口,“你不用那么紧张。”她笑着把杯子放回描花的碟子上,“云澈是我弟弟,宜维是我妹妹。今天,我是代妹向你道歉的。”
道歉?宜维向她道歉。
“是的。”面对茉莉满脸惊讶,宜画笑着说:“宜维没脸面对你,跑回国躲起来了。你别看她很专横跋扈的样子,其实心里是很单纯的小孩。宜画讲了许多事情,在云澈面前说你坏话、在游泳池推掉你的游泳圈等等。茉莉,她请我向你道歉,说一句对不起。”
茉莉吸了吸鼻子,咬着嘴唇,胸部因为激动剧烈起伏着。
“茉莉,还记得你去武汉前去找过云澈吗?”宜画拉过她冰冷的手,握在手里叹道:“你——不要怪云澈,是宜维骗了他。骗他说那晚陪他的是易立芬不是你。”
茉莉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起来,隐忍着,压抑着不让自己嚎啕出来。她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简直无法原谅,上官宜维知不知道,她就是那晚怀了翩翩的!她的人生也从那一晚改写!
“云澈一直很爱很爱你。茉莉,你都不知道。即使你去了武汉,他都想要回高纳公寓等你回来。只是,后来吕碧雪在报刊上写那些污蔑上官家的文章,才真正寒了他的心。”
他以为上官家的花边新闻是她透露给吕碧雪的吗?
“我……我没有……”她痛不欲生地说道,“宜画姐姐,我从来没有和吕碧雪说过任何一点关于上官家的事情,我发誓!”
“我们相信你。但你要体谅云澈,当时他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挣扎得很不容易。如果不是抱着一丝丝最后的希望,他早就已经投降。我相信,你也是这样吧——”宜画伸出手摸了摸她垂首哭泣的后颈,爱怜地说道:“在最暗淡无光的黑夜,怀抱着一点点毫无指望的指望,倔强着不跟命运低头。幻想着明天会柳暗花明,一日复一日,坚守了整整七年。”
茉莉的眼眶闪着晶莹的泪花,哽咽着点头,靠在宜画怀里痛哭出来。
日日夜夜的煎熬,漫长无望的等待,好多次绝望到死去的痛苦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