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大人,你可知道我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打斗时伤着了吗?”
“是我自己动手挖去的——实在没脸再见总长殿下了。”沙布罗侧着头,语气却是十分平静:“总长殿下,您的好意,沙布罗心领了。但是我先前已经背叛了紫川家,现在再背叛帝林大人的话——无论谁,一辈子背叛两次就太多了。”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在场的都是上过战场的丘八,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但是能动手挖去自己眼睛的狠人,他们还真是没见过。
紫川宁脸sè苍白,紫川秀扶了下她的肩,女孩子摇头说:“我没事——沙布罗,你决意如此,想必也已经有了觉悟吧?普欣,你负责监刑,首级传示全军,以为乱臣贼子诫!”
普欣望了一眼紫川秀,后者点头。于是他大声道:“遵命,殿下。”
两个士兵粗鲁的把沙布罗推走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在出帐门时候,他停住了脚步,默默的对紫川宁方向鞠了一躬,然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
紫川秀走了出来,目送着沙布罗被士兵们推打着、跌跌撞撞的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营地深处,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阵难过。
沙布罗,他虽然对紫川家有所愧疚,却依然选择了跟随帝林。男儿至死心如铁,在他身上,紫川秀感受到了一种敢作敢为的男子气概,至死不悔的豪迈。自己麾下的将军虽多,但却没一个有这样气势的。
监察厅麾下,怎么就聚集了那么多的英才呢?
望着西边的天空,紫川秀默默的想:“大哥啊,你还要把多少优秀男儿带向死亡呢?”
帝林在抵达奥斯时候才知道沙布罗被围的消息。他yīn沉着脸,一言不发。见到监察长大人这样,接待的官员们也不敢出声,接风会死气沉沉的,气氛跟追悼会差不多。
在奥斯城门,对着来迎接的军官们,帝林简单说了两句:“我们不是过来游玩的。奥斯并非我们行程的终点,大家还得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就这样,散了吧。”
军官们如蒙大赦,各自回营。等到身边没有旁人了,帝林才把一直远远站着的今西叫过来,询问事情经过。
今西简要的把事情经过介绍了一下,说:“下官无能,有负大人重托,罪该万死。只是当下要紧的如何解决这事。因为远动兵势大,我们也不敢过去。现在汇集了两路兵马,我们已有了与远东一决高下的战力,大人,您的意下是?”
望着天空,帝林沉吟良久,最后说:“要去。”
今西也不惊讶,只是提醒说:“远东的主意恐怕是要围城打援。恐怕我们没到,沙岗已先破了,然后远东军再背倚沙岗城来对抗我们。”
“围城打援?那也要他们打得动才行。传令下去,全军在奥斯休整两天,后rì出发。”
帝林话语一出,今西已明白他的用意。作为整个监察厅的jīng神偶像,帝林绝不会说放弃沙布罗,那会让跟随他的将士们寒心。但若真要救出沙布罗,兵事如火,现在就该立即派部队出发,哪怕是一支先遣队也好。但远东军严阵以待,这支孤军疲兵的下场多半会是下一个沙布罗。
帝林选择壮士断腕,休整两天再出发,全军以严整的阵势逼近远东军,让远东军无懈可击——沙布罗能坚持到救援部队抵达那自然最好,若不能,监察厅也能借此寻觅远东的主力决战。
想到这样一来,沙布罗多半xìng命难保,今西忍不住轻叹一声。
帝林望了他一眼,今西立即明白过来,掩饰道:“大军一路过来疲惫,远东实在是劲敌,休整两天再出战,确实比较稳妥。”
帝林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得穿透了今西的心脏。
今西心脏怦怦跳动,表面却平静的问道:“大人?”
帝林淡淡道:“嗯。做好准备吧。”
两rì后,七八六年十二月二十rì,监察厅在奥斯的大军出发前夕,一骑快马信使也带来了沙岗城破、沙布罗战死的消息。今西、哥普拉、白厦、卢真等人都在场。尽管对沙布罗的不幸早有预感,但现在当真变成了现实。众人心下都是一片冰冷。
不说大伙与沙布罗的情谊,只说刚刚誓师出征,却已先损大将,这个兆头实在不好。
帝林安静的听完,默默的解下了帽子,望向东边的方向。监察厅的将领们站在他的身后,跟着脱帽致哀。
“力战不屈,阵于沙场,此正是大丈夫所为。沙布罗一生豪杰,这样的结局也配得上他。我们曾一同誓愿开创天地,死者已矣,我辈正当加倍努力,实其心愿!”
帝林的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极有穿透力。本来有些yīn沉的气氛被一扫而光,将领们齐齐肃立,扬声道:“愿追随大人!”
“出发吧!目标沙岗,为沙布罗复仇,寻远东军决战!”
在七八六年年末,紫川家的内战爆发。家族的两大势力监察厅和远东军即将进行最激烈的碰撞,在一系列的周旋和战斗以后,双方指挥部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那个边陲小城——沙岗。
帝林大军从奥斯出发直扑沙岗而来,消息传来,远东各部队亦开始了总动员。
敌寇已近,呜呜的号角声回荡在沙岗城周边的城镇和乡村里。一队又一队信使疾驰出城,他们带着统帅部的命令抵达驻扎在周边的各处军营。仿佛闹钟被上了发条,远东军这个巨兽般的庞然大物被发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