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人恍然大悟的表情,牛金星心中略有些自得,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
“学生觉得那山东李孟有此大胜,却大军不动,显然是心中有了这个念头,可咱们闯营也不得不防,因为这都是咱们猜测,对方大军不前进一步,没准也是在辨明风向。对这样的军将,咱们还应该是贿以重金,关说利害,彻底的定了他的心思,只是事不宜迟,要抓紧办这件事,各路官军已经快要聚齐,要等到这山东兵马不得不追的时候,那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李自成在上首连连点头,心想这读书人想东西就是有些门道,李自成和张献忠不同,李自成比张献忠更多的是大聪明,而张献忠的小计谋颇多,这也决定了两人将来的境遇成就大有不同,李自成沉吟着说道:
“军师说的有礼,金银珠宝,咱们营中还真是不少,送过去就是,只是关说利害,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的了。”
琢磨了下,扫视帐中的诸将,开口询问道:
“你们几个手下有什么合适的人手,能去对方的营盘里面当这个说客……”
刘宗敏和几名大将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为难的神色,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好找,大家都是穷棒子,泥腿子出身,官话都说得不利索呢,还去劝说别人,要说这郝摇旗脑子道道多,倒真是个合适的人选,可刚刚大败,正在收拢兵马,他还是算了吧。
高一功神色动了动,刚要开口,就听到牛金星又是开口说道:
“闯王、诸位将军,若是放心,牛某倒是有个人选,适合做这个说客!!”
闯王李自成脸上故意装作有些着恼的神色,开口训斥道:
“军师是自己人,怎么老说这外人的话,尽管讲就是,咱们大伙听着呢!”
牛金星捋了下颌的胡须,淡淡的说道:
“犬子牛佺,就这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选还真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牛佺今年刚刚二十,倒也是能言善道,在军中担任书办的职位,据说人也是很勤勉,不过,要去明军大营,那可是个险地啊,牛金星又是官府着重缉拿的要犯。
李自成摇摇头,沉声的说道:
“先生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不要去犯险了……”
牛金星这时候却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举贤不避亲,犬子虽然年级尚轻,不过倒也有几分胆色,何况文弱书生,对面也不会太过戒备,他口齿还算是便给,正是适合此任,再者,我牛家屡受闯营大恩,做这些事情也是应该,还望闯王应允。“
方才众人为人选为难,听到牛金星提出让自己的儿子前往,刚开始觉得有些不合适,可越想还真就是他比较适合,只是去那官兵的大营,眼下官贼不两立,什么两军阵前不斩来使的规矩,这边是用不上的,真要是有个危险,那可是大麻烦了。
但牛金星把话说的如此慷慨激昂,倒也没有什么阻拦的道理,李自成也是个有决断的角色,略微一沉吟,扬声说道:
“既然军师如此说,那就这么定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一功那边说,他那里给你准备。军师对我闯营如此的忠心耿耿,咱也不会负军师的一片忠心。”
牛金星看着军帐内各个大将的表情,知道自己的提议是取得了应有的效果,他作为举人入闯营,虽然被李自成拔到了军师的高位,可营内很多军将都是不服,心想我们拿着刀枪拼命才有今天,你个读书人嘴皮子上的本事,怎么爬的这么高。
其中背后怨言最多的就是刘宗敏和郝摇旗,牛金星知道,自己既然投了李闯,将来恐怕是没有什么退路了,要想要在这个体系内站住,并且保持住现在的地位,那就要让别人承认,做些大有功绩的事情。
其实按照他的估计,让牛佺去做说客,危险其实不大,毕竟对方已然是那般的表现,但这不惜独子性命,也要忠心为闯营办事的态度,却会大得这些军将的好感,刘宗敏什么人,可是杀妻表决心的。
果然,刘宗敏看着牛金星连连的点头,还粗着嗓子吆喝道:
“军师果然是俺们一路人……”
这话不太合适,被高一功偷戳了下才闭嘴,不过还是竖起大拇指,牛金星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微微的欠身,开口道:
“既然如此,派人去把犬子叫来,闯王和各位将军叮嘱几句。”
“不必了,就叫一功和军师一起去操办这件事即可,要快,尽量要稳妥,莫要坏了牛佺的性命。”
这边牛金星说的虽然是镇静,不过牛佺离开闯营的时候,却是眼圈通红,明显是很颓唐的模样,在闯军的营地出来的时候,一共是十几匹马,两辆大车,人不过是三十多人,可车上箱笼却很是不少。
马上的闯军骑兵盯着坐在马车上的牛佺,禁不住直皱眉头,心想这不过是做个使者,怎么一副送死的模样,果然这些读书人干不了什么大事。
临走时候,牛金星特地把牛佺叫到自己的住处,父子相见,牛金星说完之后,牛佺已经是吓得脸色苍白,牛金星已经是把话说在闯王和各大将的前面,现在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是来不及。
牛金星后悔的话却不能说出口,却只能是开口对自己的儿子勉励说道“你已经成年,又在营中担任实职,也该有做大事的担当和气魄”。
不过牛佺也是知道,自己家的身家性命和着闯营联系在一起,有些事情尽管是心惊胆战,可总是要去做。
本来闯营的这一行人还要担心这路上遇到什么官兵,哪怕是遇到平民或者是流民都很麻烦,谁想到尽管是商议完了第二天就出发,但路上却没什么人,最担心的兰阳县城更是城门紧闭。
再走不远,前面就是山东兵马的大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