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裕华能够察觉得到,白楠的目光仅仅只是在审视着他,那种目光除了好奇,更多的,便是宛若对待一个病入膏肓的对象,当然不是情侣之间的那个对象,而是对比起正常人而言的一种特例,一种作为一个医生所思考的病例的目标。
对方完全用这种审视的态度对待这自己,这让谷裕华有一些不自在。
“你对这个很好奇吗?”谷裕华咽了咽口水,然后反问道。
“是的,我的确很好奇,根据你的病历来看,你甚至有潜在的精神分裂的倾向,你在南城的时候,所有的记录都表示你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当然,很多人都将这个看做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我看来并不是的,似乎,你更应该是得了更加严重的,更加特殊的,更加无法挽救的一种症状。”
白楠认真的说道。
“那是什么?说来看看。”对于自己,谷裕华想要尽可能的了解,因为他已经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透自己了。
就连自己分辨他人的方式,都已经出现了变化,然而多年以来,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感觉,没有丝毫的察觉。
白楠微微一笑,挽起了耳边的短发,好像是在看待一个温柔的情人一样,流露出了莫名的关切。
但谷裕华清楚,这关切不过是关切自己这“特殊”的症状。
“我这么和你说吧,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做以勒?这是一个距离冰岛只有两百公里的地方,但是比冰岛更加的贴近北极的地方,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因为它在地图上面,并不存在。”
“不存在?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谷裕华有些奇怪的问到。
“当然不是不存在,只是曾经存在,这个岛曾经存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在大概距今三百年前这个岛屿就彻底的沉没了罢了,所以现在的地图上面,并不存在这个岛屿。”
听着白楠的解释,谷裕华更加的疑惑了,接着他发问道:“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以勒岛?一个不存在的岛屿?”
白楠听了他的话之后稍微沉默了一下之后,这才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在一些佛朗机人的航海记录之中,曾经有过关于这个岛屿的记录,而关于这个岛屿上面最为重要的记录,就是这个岛屿上的居民,都患有一种十分奇特的病症。”
“病症?难道就是我的这种病症?”谷裕华反问道。
“没错,这种只在航海记录之中记录的病症,如今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那么具体的症状呢?”
白楠盯着谷裕华的双眼,然后认真的说道:“最为明显的,就是你这一副生无可恋的眼神,空洞无物且找不到任何的聚焦点,好像你会故意逃避一切的目光,特别是在我看你的时候。”
听了她的话,谷裕华这才发现了自己好像的确在回避她的目光。
但这没有什么,谷裕华最大的习惯,就是喜欢逃避,他喜欢逃避这样或者那样的东西,这并不稀奇。
所以他摇了摇头,接着回应道:“这不算什么,喜欢逃避又没有任何的错。”
白楠笑了,然后笑得十分的开心,好像是找到了宝贝一般的。
“这是另外一种症状,但凡是得了这种病症的人,都会刻意的回避自己的症状,比如刚才你的解释,其实你心里应该清楚吧,你的确是在逃避我的眼神,因为你不但是在逃避这个世界,就连你自己,你都在躲避,我说的对不对?”
这话就好像是一块落入湖水中的巨石,在谷裕华的心里激起了泛滥的波澜,他似乎能够察觉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但他从来不去认真的思考,也不寻求解决的办法。
因为他解决一切的办法,就是逃避一切,躲避一切,不论是这个世界,还是他自己。
过了片刻之后,谷裕华只有摊手说道:“好吧,就算你说得很对,但这又有什么?这并不影响我的生活,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不不。”白楠接连说了三个不字,然后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有些神色复杂的说道:“其实说起来我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但是这个病症,有极大的传染性!任何一个人,只要和你接触久了,就会被你所感染,就会得到这个症状,你自己和他人都没有任何的察觉,甚至有这样的可能,你身边的人被你所感染,然后传染给了你身边的人的身边的人,然后你身后一路走来所有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得到了这个症状。”
“这哪里可能啊?你说的这个,应该只是一种心理症状啊?这又不是流行性感冒,哪里会有这么可怕?”
白楠摊开了说,面对谷裕华的难以置信,她也只能这样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确实是这样记载的,甚至于,为了避免这种病症传染到全世界去,因此这个岛屿上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个岛屿上面,直到这个岛屿沉没,至于它为什么会沉没,大概只有鬼知道了。”
谷裕华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容,他甚至觉得,白楠是不是在编造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故事来欺骗他。
“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达到了病症的第一个阶段,那就是无法用正常的方式辨别一个人,根据记录,一部分的人是依靠声音,一部分的人是依靠气味,在这个阶段去辨别身边的人,但很明显,因为你连自己都逃避,所以你就连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东西,都不相信,因此,才会出现这个阶段的症状。”
“所以,我很好奇,你现在是依靠声音,还是依靠气味?你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你还相信自己的什么?”
白楠靠了过来,认真的眼神好像在探索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
谷裕华的回答很模糊,其实他自己都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他依旧还是在逃避。
记忆?是记忆吗?
谷裕华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依靠这个东西去分辨身边的人。
比如面对白楠的时候,谷裕华只记得那一双充满了渴望的眼神。
借着这个,他甚至于可以分辨得出变化了面貌的白楠。
这究竟是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谷裕华已经无力分辨,因为他渐渐的,开始连自己都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