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卫的脚步几转,走了许久最终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石室里,周遭再无出路。楚明允蹙眉道:“又是机关?”
巡卫看他一眼,匆忙地移开视线,“嗯。”他退到楚明允和苏世誉的身后,在石墙上摸索半天竟扯出一个铜环。巡卫又抬眼望向他们,正撞上苏世誉带着笑意的目光,他心头一慌,强忍着低下头,用尽力气猛地扭转铜环,转身拔腿逃向来路。
即使那个男人可信,但以他身旁的蓝衣男人的武功和戾气,自己不过一只蝼蚁,怎么保得住命。身后是铜环爆响,他脚下飞快,不敢回头。
石室的门轰然封死。
楚明允在门落下的那一刻便一掌轰出,掌风携劲力击去,撞在厚重的石门上却只是令它剧烈一颤,簌簌地落下了无数粉屑。
“啧。”楚明允恼火地放下手,转头看向身旁的苏世誉,然后想起来这个男人脸上除了一贯的笑基本上不会出现其它表情,他顾自靠着墙坐下,不无嘲讽地笑了声:“没想到苏大人也会看走眼,反倒叫那人捡回条命。”
苏世誉站在正中稍仰头打量着壁顶,闻言头也没回地道:“关在这里我们至少三天后才会饿死,他至多三盏茶后便会毒发身亡。”
“你给的不是解药?”楚明允问。
“我为什么要把解药带在身上。”苏世誉奇怪地看他一眼,唇边笑意渐深,“我不过是把身上剩的毒交给他,保证不会再下手罢了。只可惜,他偏要自作聪明,断了自己的生路。”
“这就是你所谓的相信?”楚明允挑眉问。
“我可未曾说过那是解药。”苏世誉轻笑,坦然道:“不过我的确不擅长信任什么,更何况相比之下,总是自己所见所闻可靠得多。”
楚明允坐在烛火投下的阴影里,微眯了眼冷冷看向不远处的身影,“不愧是世人称赞的温良谦雅的苏世誉。”
“过奖了。”他反应淡淡,目光转而落在光滑的石壁上。
方才出掌时伤口被牵扯着崩裂,噬咬般的剧痛再度席卷上肩头。楚明允吐出一口浊气,抬手再度封了肩上穴道,勉强止了血,又似笑非笑地道:“若是真死在这地方,估计不过个几十年还真没人能寻到,有苏大人这等容色的相陪倒也不算太亏。指不定他们拾到骨骸时还能把咱们两个合葬一处呢。”
“还是免了吧。”苏世誉走近了一面石壁,伸手按在上面细细摸索叩击,“以楚大人的品行,坟前必定是热闹极了的,苏某可不想被累及,入了黄泉还不得清净。”他手上动作一顿,忽而笑道:“果然,这石室是个掩饰,墙也是中空的,后面应该会有路。休息够了就起来吧,我们也该离开了。”
“再等一下,我这会儿动不得。”楚明允声音微哑。
苏世誉一愣,回身走至他身旁半蹲下,这才看清了楚明允的脸色已然苍白,将他本就艳丽的眉目衬得愈发浓墨重彩。
楚明允看着苏世誉解开自己外袍的动作,忍不住调笑道:“苏大人这下可算是要占足我的便宜了。”
苏世誉也不看他,手上动作利索地将里衣的衣袖撕下一片准备来给他包扎,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平日里用的熏香都是安神香,多少有镇痛之用。”
“苏大人,断袖了啊。”楚明允悠悠地笑道,“你现在将贴身衣物都给了我,和我可就算是有肌肤之亲了。这下我的清白可是毁了,苏大人负责不负责?”
苏世誉忍不住抬眼看他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我的清白”这种话,复又低头打量着他被血晕开大片的衣襟,“楚大人再多闲话几句,我想恐怕是等不到我对你负责的时候了。”
苏世誉这才终于看清那处箭伤,比他预料的还要再深些,近乎入骨,也不知楚明允是哪里来的力气说笑。苏世誉沉默片刻,低声开口道:“你没必要为我挡那一箭。”
楚明允靠上身后冰凉石壁任他动手包扎,苏世誉倾身凑过来时他闻见了淡淡的香气,跟寻常的安神香不大相同,气息中透着股温润的暖,在呼吸间流入肺腑,熨帖得连痛都轻了许多。他瞧着苏世誉垂下的眼睫落在脸上的细碎影子,勾起唇角缓声道:“我前些时候不才跟你表过心意?现在全京城都晓得我痴情于你,你这么快就忘了?”
苏世誉脸上仍是浅淡笑意,“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就不必再装了。你我同朝多年,堂下向来无话,堂上常有意见相左,我挡过你几次要事我也清楚,若是这般你还能对我情根深种,除非……”他试着拉开楚明允的衣襟,微皱了眉,“血肉黏着里衣已经干涸了,可能会有些痛。”
“除非什么?”楚明允饶有兴致地追问。
“除非你果真有病。”
楚明允轻而慢地笑出声,压低了声音,“相思病。”
苏世誉抬眼看他,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牙咬紧些。”
“嗯?”
“嘶啦”一声锦帛裂响,楚明允裸。露肩头上漫开一片赤红。
一室死寂,直到苏世誉包扎完善又为他理好衣衫,楚明允才缓缓捂上肩头声音喑哑地开口:“……你就不能温柔些?……犯得上这般记仇吗?”
苏世誉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还抬手抹去他额上渗出的冷汗,温润嗓音含笑道:“你方才说了什么?我听不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