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打的算盘不可谓不精,他自己也知道前面两个条件实在过于苛刻,马屠夫现在迫于形势,或者正是用人之际,也许会忍气吞声答应下来,可一旦等他缓过手来,势必会拿段煨开刀,所以段煨不能不早做打算。
自请镇守武都,段煨便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一旦情形不对,马屠夫有动手的迹象,他立刻可以引兵退入汉中,前去投奔汉中太守张鲁。
郭图假意道:“此事关系重大,在下不敢擅自做主,需请示过主公才行。”
段煨淡然道:“既然这样,那就对不起了,先生可以派人前往关中向马大人请示,不过马腾将军的大军却只能留在武关外等侯一段时间了!不过,如果本将军没有弄错的话,马腾将军的大军如果不能及时赶到长安古道增援,只怕高顺将军就要招架不住了吧?”
“你~~”郭图佯怒道,“你这是趁机要挟。”
段煨奸笑道:“允是不允,全在先生,本将军可丝毫没有胁迫的意思,呵呵。”
“好吧!”郭图咬了咬牙,沉声道,“在下替主公允了,希望将军言而有信。”
段煨伸手道:“君子一言。”
郭图伸手在段煨手上重重一拍,大声道:“驷马难追!”
在当时的士族阶层,这种君子协定还是相当有效的,一旦击掌为誓便很少有人违背誓言,而不像现代社会,这种口头上的君子协定早已经变得屁都不如。
“好!”段煨大手一挥,厉声道,“来人。”
早有两名亲兵挺身上内,疾声道:“将军有何吩咐?”
段煨道:“立即传令给李蒙,打开武关,放马腾将军的大军过关!”
汉献帝建安元年(188年)9月底。
在强攻武关一月不克之后,郭图冒险孤身入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董卓旧将段煨投降,马腾大军得以顺利穿过武关,进入关中大地。而此时,马跃已经将长安周围三百里内人口最为稠密地区的百姓征发一空,正在紧锣密鼓地征发关中偏远地区的百姓前往凉州北地。
然而没等马腾率领大军前往增援,高顺却率军撤回了关中。
汉献帝安元年10月,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郭汜在长安古道北侧、紧邻河水南岸凿通了一条新的简易官道,终于绕开了高顺军的阻拦,率领二十余万凉州乱军浩浩荡荡地开进关中。
不过,留给郭汜、李催等二十余万凉州乱军的,却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关中!原本人口稠密的关中地区此时已经荒芜一片,千里之内既无鸡鸣也无炊烟!满怀希冀回到关中的凉州乱军遭受沉重一击。
长安。
郭汜、李催、杨奉、赵岑、李儒等人肃立长街之上,一个个全都傻了眼,原本这里是长安城最为热闹、最为繁华的街道,经常是车水马龙、商贾如云,行人络绎不绝,可此时却是一片萧条、人影沓无。
整条街条一片死气沉沉,甚至连一只耗子都找不到。
“人呢?”郭汜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长安城里的百姓呢?都到哪里去了?总不会都让马屠夫给杀光了吧?”
李催也叫道:“霸陵、阳陵、平陵各县如此,没想到长安也是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没有把关中百姓,我们二十万大军吃什么?穿什么?难道让将士们自己去种粮食?”
闻听李催之言,李儒陡然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失声大叫起来:“毒计!这是马屠夫的绝户毒计啊!”
郭汜、李催等人闻声纷纷转头,问道:“什么毒计?”
李儒喟然长叹道:“是马屠夫以退为进的绝户毒计啊!”
郭汜不解道:“什么以退为进?”
李儒哀叹道:“马屠夫虽然撤出了关中,可他又没有撤出关中啊。”
李催蹙眉道:“军师该不是糊涂了吧?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李儒道:“说马屠夫撤出了关中,是马屠夫的军队的确已经撤离了关中,说马屠夫没有撤出关中,是因为马屠夫把整个关中的百姓都迁到河套去了呀!”
郭汜终于听明白了,吃声道:“你是说~~马屠夫把关中上百万百姓全部征发去了河套?这~~这可能吗?”
“十有八九如此。”
李儒哀叹一声,心如死灰。
当初李儒向董卓献计,欲将洛阳京畿四郡的两百万百姓征发关中,便是试图以同样的绝户毒计瓦解十八路关东联军,只可惜董卓猝死,这毒计最终功亏一篑。没想到回过头来,马屠夫却成功地对凉州军施行了这绝户毒计,将关中上百万百姓都征发去了河套。
这可真是应了报应不爽那句老话了。
“那现在怎么办?”赵岑道,“长安三辅已经成了一片死地,大军留在这里岂非只能坐吃山空?”
郭汜道:“怎么办?当然是北上攻打河套,把百姓夺回来。”
“不可。”郭汜话音方落,李催便反对道,“马屠夫既然敢于将关中百姓征发河套,必然已经有了万全的防备,而且马屠夫在河套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我军如果贸然去攻,难免被他算计!窃以为现在应该挥师南下进入汉中,汉中殷富,料可征集足够的军粮支撑大军用度。”
“去什么汉中?”郭汜显然没有料到李催敢于公然向他叫板,大怒道,“我军足有二十万大军,马屠夫最多两三万军队,十倍于敌的兵力优势,难道还怕打不赢吗?”
在函谷关时,因为有三十万关东军时刻威胁凉州军的生存,李催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忍气吞声听从郭汜的指挥,可现在大军已经进入关中,三十万关东军已经被远远地挡在了函谷关外,危险既除,李催便不再乐意听从郭汜的指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