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九月份,仍与秋天无缘。午间吹来的风也是热的,不是秋冬里让人稀罕的暖融融的暖风相送,而是盛夏里令人憎恶的热呼呼的热浪扑面。
午后。
徐醒和王子丛一起站在走廊上纳凉,看着楼下篮球场的学弟打篮球权当解闷。一整个上午的东照日没有把前操场烤烫,过了午时,西照日又尽数被教学楼和绿荫挡住,因而走廊上和前操场还算阴凉。
王子丛整个人趴在走廊的铁栏杆上,他倒也不嫌脏,细嫩光滑的下巴搁在栏杆上,扁着嘴巴,嘟嘟囔囔道:“哎,好羡慕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打球啊,还有那边踢毽子和打羽毛球的。光羡慕可是不能做,爱,但要克制,这就是高三啊。”
徐醒白了他一眼——王子丛这是典型的犯贱心理:以前喊他去打球的时候死活叫不动,现在被耳提面命“好好学习”,他那点小心思就蠢蠢欲动了。可主观上,他自己也认识到高三浪费时间罪恶感深重。王子丛听到“高三”二字也会紧张,但是他不慌不忙,走哪儿都带着手上那本囊括语文考试篇目的掌上宝小册子,那是他的定心丸,一册在手,高三不愁。
正如现在,王子丛心安理得地趴在走廊上看别人打球,小册子还停留在目录第一页,但他的内心已有一种自我动容又迷之满足的饱腹感。
这才是王子丛的高三。
——没救了。
徐醒留下王子丛一人继续兀自感伤,他转身走向教室后门,刚好就被楼梯口走下来的班主任叫住了。
“徐醒,我正好要找你。”
徐醒顿住脚步,看向她:“啊,咋了?”
班主任对他说:“你现在去一趟B栋的印刷室,来了批教材搁那儿了,你再找个同学一起去搬上来。”
徐醒毫不犹豫地答应道:“行。”
班主任正想寻个人给徐醒搭把手,正巧就看到陆彻从楼梯口走上来,朝着七班教室走来。
班主任一眼逮住他,道:“课代表,来得正好,你跟徐醒一起去楼下搬书。辛苦你们了。”
徐醒:“……”
陆彻显然还不适应“课代表”这个新称呼,反应迟钝地点下头,“哦”了一声。
陆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徐醒却只想临阵退缩。
在班主任的目光相送中,徐醒不情不愿地走在陆彻前面,等下了楼梯的第一个拐角处,徐醒碰巧遇见同班的劳动委员迎面走上来,当机立断地拦住他的去路,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委以重任道:“凯哥啊,帮个忙,你跟物理课代表一起去B栋的印刷室领一下咱们班的教材吧,班主任让我们现在过去,但我急着去趟卫生间……”
徐醒眉头紧皱,牙关紧咬,装得像模像样,颇有一泻千里的势头。
劳动委员见徐醒憋得难受,就爽快地应好,徐醒拍了拍他的肩膀,全程都不敢对上身后陆彻的眼睛,路线一拐,就顺着二楼的走廊急走而去。
劳动委员憨气十足地对陆彻笑了笑,说:“看来班长真的很急,可能是中午吃坏肚子了。”
陆彻看着徐醒逃也似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呵了一声,没有拆穿徐醒拙劣的演技。
。
等徐醒撒了泡尿,慢悠悠地踩着课前预备铃回教室的时候,陆彻和劳动委员已经把教辅书都搬上来了。
陆彻亲自发书本,恰巧发到徐醒这里,一本物理金考卷搁在徐醒面前,陆彻还在他的课桌旁边停下脚步。
徐醒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就见陆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冷不热地说:“班长,上课可要认真听讲啊,否则就会闹肚子了。”
语气是道不尽的揶揄。
旁人听不出这句话的深意,但落进徐醒的耳朵里,直接就被翻译成“别再惦记着我行不行”、“肚子疼那么蹩脚的理由亏你想得出来”之类的冷言嘲讽,一听就知道陆彻这是在调侃他上课发呆被老师点名和刚才临阵脱逃的事情。
徐醒脸上一烫——无关羞赧,纯粹是被气的。
等陆彻发完教辅书,回去自己的座位了,王子丛就好奇地问起徐醒:“醒醒,你啥时候和陆彻混熟啦?”熟到徐醒能够荣获校草的关心。
徐醒避之不及地说:“不熟!一点都不熟!”
王子丛可惜地叹道:“哦,我以为你跟他混熟了呢,还想跟你打听打听他的情况。”
徐醒问:“你打听他干啥?”
王子丛猫着身子往嘴里塞了一块脆脆面,含糊不清地说:“女朋友问的。”
徐醒一听更加莫名其妙,皱眉道:“那你女朋友打听他干嘛?”
王子丛嚼着酥脆可口的脆脆面,说:“不晓得呀,应该是帮朋友问的吧。”
徐醒敷衍地“哦”了一声,又想了一下,他对陆彻的事情的确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