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师爷搬出子涵县主来,吕焕之就相当的恍然了,对啊,大家都知道,吕汉强对这个未过门的夫人那是情深意厚,每次看到子涵的眼神,都让大家这些正人不忍直视,脸红心跳。
既然这样,那自己这个叔叔帮着吕汉强的夫人,也就是未来的侄媳妇做事,当然最后他要兜底了,这还要说吗?
“而且,您拿着督师的手令前去,如果那帮混蛋他们胆敢再次不合作,那您可别忘记了,这国朝谚语,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这个岔口,我可是知道,督师大人捏造人罪名那是手熟的狠啊,您也应该有其遗传家风吧。”
“这是什么话,破家的县令,那是贬损我们,再说了,家风怎么能是从下往上传的?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当时吕焕之大怒,让那个师爷神情一变,自己就要喊冤:“我这是为你好,你可不能砸我的饭碗,这个也是你老吕家的遗传,上个月我才在流民里挑选了一个米脂的婆姨做小妾,那可是西北有名出产美人的地方啊,这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在响应你侄子吕汉强的号召,尽量安置流民啊,我这是没有功劳有苦劳啊,我还指望着这丰厚的养廉银子养着呢。”
结果就在他双膝弯曲的时候,他听到了东家的一句话,立刻就将双膝挺直而且脸上也换上了大义凛然愿为东主赴死的表情。
吕焕之呵斥了这个口没遮拦的师爷之后,紧跟着一句:“不过这个我喜欢。”
这都是什么人嘛。
“这事情你马上去县主那里讨督师手令,我在这等着,要快。”吕焕之也来了精神,随着吕汉强做事情多了,有点强词夺理的性格方式,大家似乎都沾染上了,你还别说,这还真是从下往上传的家风,很好,狠强大。
看到东主慨然答应,一边骑着毛驴飞跑的师爷一边想:“这就是有什么将军有什么兵,有什么侄子有什么叔,这就是从下往上传的家风啊。在这死气沉沉的国朝,想干一点事情,还真就要有这样的家风,这个我喜欢。不过,这次我给你来个大的,到时候不但不会被怪罪,说不定督师大人还要请我吃饭,再给我升官弄笔养廉银子,我可是看好那个米脂婆姨的妹子,也就是我的小姨子啦。”
讨要督师手令是不现实的,因为吕汉强不在平陆,他的乱七八糟的关防大印都是随身携带,按照国朝规定,这官都有一个专门负责保管印信的,即便是子涵也不行,而一旦大印丢了,那就是砍脑袋的大罪。咱们不能给督师大人留下麻烦不是?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古来便是,没有关防大印不怕,我就给你来个私刻公章。
私刻公章这事,在后世似乎是么有什么大的罪过,比如那个大慈善家谁谁谁,连谁谁的章都有,事情都弄得满世界都是了,也没见怎么滴,但在这个个时代,私刻公章那是死罪,当然,这个死罪是安在没有手段的平头百姓脑袋上的,尤其是必须暴露的情况下的。
而在这些师爷手中,谁没这两下子都不要在师爷这个职业上混,尤其这次私刻的公章还是可以事后明目张胆的拿出去,在公章的所有人面前讨要功劳,那为什么不干?
于是,这师爷跑回平陆老宅子,不用一刻钟,一枚萝卜干的南四府督师关防大印就新鲜出炉,提起笔来刷刷点点,一份督师军令就出现在眼前,然后狠狠的将这萝卜大印盖上,看看满意了,于是就一口将这萝卜干的大印咬掉吃了,最后还嘀咕一声:“口咸了。”
师爷拿着这个新鲜的大印,骑着毛驴再次赶回的时候,吕焕之又来到这个阁老的,八竿子打不到的,也忘记了是侄子还是外孙子庄里,继续苦口婆心的规劝他收拢安置些百姓,但这小子就是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放人进来。
正在吕焕之说的口干舌燥,这个家伙再次准备嚣张赶人的时候,师爷大步走尽厅堂,然后冲东主施礼之后,就趾高气扬的拿出一份公告大声的在大堂念道:“督师南四府钦差吕讳上汉下强手谕,晓谕平陆各级官佐乡老里正并一切士绅,今有杆子犯境,形式危机,为平陆地方百姓安危计,为剿灭该股杆子计,今施行坚壁清野,凡有堡寨之家,必须无条件开门接纳百姓,并给予妥善安置,如有违抗者,本督师将以五大罪,对南四府五品以下官员士绅百姓,执行督师钦差职权,第一罪,坐视相邻死活不顾,罔顾圣人教诲,第二罪,拒绝执行督师手令,尽忘圣上隆恩,第三罪,坐视杆子施虐有勾连杆子之嫌,第四第五——”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那个已经冷汗直冒的什么八竿子的侄子还是外孙子:“等待日后核实再行填补。”
得,这是吕汉强赤果果的行文习惯,也就是说,第四第五先留着,看你的表现,表现不好,绝对给你按上一个抄家灭门株连九族的大罪。这是一道填空题,答案是看你的表现,看人家的心情。
读完手谕,师爷恭敬的双手捧着给这个已经脸色煞白的家伙面前,那红彤彤的督师关防大印简直就是鲜血染就的。
这时候,吕焕之站了起来,丢下低声下气,理直气壮的道:“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
再也没了刚开始嚣张的气焰,这家伙擦着如瀑布般的冷汗小心的问道:“大大大人还有什么事情?”
吕焕之微微一笑:“就是我查前任卷子的时候,似乎你和邻村一个田地纠纷案子有瑕疵,有瑕疵啊懂不,因此我想——”
“大人,我现在就放百姓进寨,贼寇一日不去,我便一日保护百姓安全。”这时候再推脱下去,那就是性命之忧了,正所谓破家的县令啊,再加上那个填空的罪状,那还真是株连九族啦。
吕焕之很享受这种捏人脖子,抓人辫子的感觉,找老百姓的罪状很难,需要捏造,但找你们这些地主豪强的罪状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是个选择题,找和不找罢了。
看着突然由不可一世变得唯唯诺诺的家伙,吕焕之严肃的道:“这次对付杆子,大家要精诚团结,我们要施行各庄联防,一庄有贼,其他庄必须出一半的乡勇救援,我看你庄有乡勇五百,到时候就出二百五,当然,进庄得到庇护的百姓也要参与你庄的守护,这是督师大人严令的。”
这家伙一听,当时一缩脖子,这些乡勇可都是自己的佃户长工啊,为自己守卫庄子是份内应该,但出去救援别的庄子,那要是死伤了,可花的是自己的钱粮啊。
吕焕之看到了这家伙的样子,声音再次严厉,“难道你质疑督师大人的军令嘛?”然后对这那个师爷道:“去,回县城,将督师大人的军令拿来给这位士绅看。”
师爷一笑,不过是再吃口咸菜罢了,咸住了,一壶茶水就解决了,当时答应就要走,那小子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百姓不动他家的念想,自己绝对遵照督师大人的手谕办理。
吕汉强就笑了,难得的拍着这家伙的肩膀:“这就对了,只要这次剿灭了杆子,督师大人说了,保证在上书皇上的时候,带上诸位士绅,说不得皇上褒奖的一个‘忠孝传家’的匾额就能挂在你的祠堂上,那才算是光宗耀祖啊。”
“忠孝传家”的匾额,那是天下所有士绅豪强都梦寐以求的,就为了这块匾额,散尽家财也认。这下,这个家伙算是真心实意的接纳了百姓,开始准备在这场剿匪里大展身手了。
“还有,督师大人还说了,这次剿匪有功的,督师将保举其百户千户,乃至世袭百户千户,你要知道,督师还一个差遣,那就是整顿四府卫所,千户百户空缺大大的有。”
空头支票吗,随手就是,反正第一个督师手令吕汉强能兜着,当然这个也能兜着,至于这帮纨绔子弟是不是能胜任那些官职,不要紧,最后不给钱粮,就给个名头让他们得瑟去也就是了,想当初皇上赏赐五台县军功的时候可就这么干的,前车之鉴啊。
这下子,这个家伙的眼睛都血红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自己家可是有嫡出的庶出的儿子好几个,一个个吃喝嫖赌架鹰遛狗一个比十个,要是读书啊,那是一百个不如人家一个,指望着读书举业出息光宗耀祖,那是想都别想,但如果这次能在这场大战里,弄上几个人头,那自己的家真就改变门风了,也不用再扯着阁老的虎皮做大旗了。
“大人尽管放心,一旦邻里受到攻击,我必亲自带着全家子侄上阵杀贼。”
对于百姓,吕焕之各种手段齐出,在这一点上,吕焕之和他的同僚们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这是一个万恶的封建时代,官贵民轻,尤其这次是为了百姓好,于是,无数百姓不得不愿意或不愿意也得愿意的,哭哭啼啼的拖家带口向指定的安置点行去,真有那故土难离,老宅难舍的躲起来的,吕焕之也没空去找,就让他们自求多福了,杆子来了他们是一个什么命运?那是老天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