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绿真嘴里咬着包子,没空解释,当然,也不想跟她解释。可春月不一样啊,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
只听她大声反驳:“其他同学都还在位子上坐着,还有一二三四五……八个同学没来呢,我妹拖谁的后腿了?”
卫娜一梗,摆出老师的威严,“你谁啊?哪个班的,老师说话啥时候轮到学生回嘴了?”
哟,春月这女侠脾气,以更响亮,更清晰的声音道:“牛屎沟生产队小学的,这不叫回嘴,你冤枉我妹,欺负她小孩儿口齿不伶俐,我替她解释不行吗?”
“就是,啥时候老师说错了学生解释一下都不行了?”春晖帮腔。
“这不是搞一言堂嘛,哪还有社会主义的民主了?”友娣也来补刀,顺便递顶大帽子。
“你们!”卫娜没想到,她遇到的一板一眼的黄柔和幺妹居然是所有崔家女人里面最不善言辞的,这几个臭丫头才是硬茬!
“老师做事可得公平公正,你看这不还有比我妹来得晚的同学吗,也没见你怎么着他们,是不是就欺负我妹单亲家庭呢?”友娣这姑娘,上纲上线的本事跟她妈有得一拼。
几句话,把卫娜梗得更难受了,她实在想不到啊,这几个破破烂烂的乡下丫头,怼人真不是盖的。得,今儿可是儿子最重要的好日子,她不跟她们一般见识,狠狠的白她们一眼,扭着屁股走了。
崔家几个女孩,除了憨厚老实的幺妹,还真没人怕“老师”。因为牛屎沟的“老师”都是些跟她们父母一起种地的人,七弯八拐说不定还跟崔家沾亲带故呢,亲戚有啥好怕的?村里人跟“老师”吵架的也不要太多,除了黄柔,其他都早让大家喷得狗血淋头了,她们也不怕。
“妹别怕,以后她再欺负你,你就据理力争,就是没理也要赢个气势,咱们家现在可有钱嘞,你胆子放开……”
在几个姐姐的“谆谆教诲”下,小地精又学到了。
班上的孩子们,一个个竖着耳朵听这场“架”呢,等幺妹进去,大家呼啦啦围过来,“崔绿真你姐姐真厉害,敢跟卫老师顶嘴哦!”
“崔绿真你那个高高的姐姐胆子真大!”
“崔绿真你有几个姐姐?她们还缺妹妹吗?”
……
没一会儿,学校大广播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有人“砰砰”的拍了拍话筒,又吹了口气,广播里传来“唧——”的刺耳声,孩子们却兴奋起来。
“各班请注意,各班请注意,请把凳子搬到操场,请把……”剩下的孩子才不听呢,纷纷埋头弄板凳。
现在的板凳还是长条的木头凳,两个人坐一条,所以大家就跟同桌,你一头我一头的端着凳子出门,离开教室,原本宽敞的操场上已经已经黑压压挤满了人,有其他班的大孩子,也有厂职工、家属、十里八乡闻风而来的父老乡亲。
友娣几个,单手拎起幺妹和她几个好朋友的板凳,“咚咚咚”冲到最前头。学前班个子最矮,理当安排在最前排,可卫娜不在那儿,其他班都是班主任叫着指挥着,唯独他们这群小豆丁成了无人看管的。
无头苍蝇,乱转。
春月这小暴脾气,“哼”一声,“来啊,学前班的搬过来,说你呢,愣着干啥,这儿。”
“对,这儿,你往左边挪点儿。”
“你,让让……”
她看不过,当起了临时交通指挥员,把一群茫然的,毫无头绪的小豆丁们指挥得团团转,没一会儿,发呆的,看着人多想哭的,想尿尿的,吮手指的,所有孩子都被安排进场,板凳摆放得整整齐齐。
而卫娜,正忙着给他宝贝儿子梳头发呢。
“行了妈,我不要弄那大背头。”夏晓明短短的头发,被他妈梳了又梳,刮了又刮,那硬硬的尖尖的塑料梳子刮得他头皮发麻……顺便也薅下几十根头发。
“你懂啥,那才洋气,你得让文工团的领导们看看,咱家晓明可不是那些乡下来的,土里土气。”
夏晓明“哎哟”一声,“妈你又生谁的气呢,我疼!”
“哦哦,没生气没生气,生气是魔鬼,我就希望你今天啊,好好的唱,响响亮亮的唱,该高音的地方一定要高,把音调拉得长长的,最好震得领导们耳朵嗡嗡叫……”
夏晓明无奈的叹口气,随着汇演一天天挨近,他妈妈也是一天比一天焦虑,一天比一天话多,多到爷爷奶奶骂她,爸爸揍她,就连他也受不了了!
“妈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知道怎么唱,你那种唱法是只顾着表现自己,一点儿也不管台下人的感受。”那话筒“嗡嗡”的传到音响和大广播里,别人耳朵怎么受得了?
“妈你能不能改改你这毛病,一天尽想着怎么出风……哎哟!妈你干啥?”
他摸了摸温温凉凉的脑门,闻一闻,脸色立马就变了,“妈你往我头发上抹口水了?”
卫娜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不抹咋给你定型呢?”
夏晓明一想到满头都是她臭烘烘的口水,把他头发抹得油光水亮的也不知道是吐了几十口,顿时恶心得不行,身子一缩,从他妈来不及放下的胳肢窝下钻出去,跑了。
卫娜气得跺脚,“小棺材瓤子跟你爹一样,上不得台面!没老娘,你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
五(1)班的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以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音量说了声“母老虎”,下一秒,整个班级爆发出排山倒海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