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王珺的身上,面上神色如常,抚着她鬓发的手也依旧轻柔,可那只负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攥着。
就如她在紧张。
同样,他也是紧张的。
王珺没有察觉到萧无珩的紧张,只是耳听着这话,袖下握着帕子的手又握紧了些,她没有回头,却也能够察觉到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火一样的灼热。
这不是头一回,有人与她说起这样的话。
几日前在长廊的时候,萧无珏也曾与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那个时候,她只觉得满心厌烦,以及数不尽的厌恶。可如今听着萧无珩说这样的话,她却觉得这颗心七上八下的,有紧张,有担忧,有高兴,还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
她回身朝人看去,好一会才轻声问道:“陛下他,他会同意吗?”
萧无珩见她没有反驳,心下一松,负在身后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他仍抚着她的发梢,原先深邃的凤目重新挂起笑意,吐出来的话较起先前也变得更加柔和,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柔声宽慰道:“不必担心,你只要好好准备你的及笈礼,然后等我来娶你。”
许是见识惯了萧无珩的厉害,耳听着这话,王珺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外间的雨仍旧下个不停。
王珺自然也不希望萧无珩这个时候冒雨离去,左右屋中并无旁人,她也就敛了那份羞赧,一边吃起桂花糕一边同人说起话来。
想起当日在武安侯府瞧见的画面,又想着这位荣安侯怎么说以前也是萧无珩的部下,虽说母亲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可她还是想多了解下温有拘的为人。
她也就没有遮掩,问道:“那位荣安侯的品性如何?”
萧无珩早些时候便已知道温有拘一直寻觅的那个救命恩人便是崔柔,也知道他对崔柔的那份情意,只是这到底涉及娇娇的母亲,他也不好多说……如今听人问起,便知身边这个丫头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既然她问起了,他也就没有遮掩。
同她说起温有拘的为人品性,自然还有那段十多年的寻觅往事。
“军营里的弟兄都知道荣安侯有个心上人,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只知道他每年一得空就往外头跑,去寻他的心上人。”萧无珩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替人倒了一盏茶,又同人说了一句“慢些吃”。
而后才又继续与人说道:“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劝过他娶亲,可他却都拒了,原本我以为他这辈子都寻不着了,倒是没想到竟然让他寻见了。”
后头的话,无需萧无珩说,王珺便已清楚了。
她的心中是震惊的。
以前从母亲和温有拘诉说的那些话中,她知道当年母亲曾经救过年少时的荣安侯,也知道荣安侯对母亲的情谊的确匪浅,可她却不知道……这位荣安侯竟然寻觅了母亲二十年。
坚持一件事或许不难。
可若是长达二十年之久,明知道寻下去可能没有希望,却还是义无反顾,这就好似天方夜谭一般。
手中的桂花糕只吃了一半,王珺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当日在武安侯府看到那位荣安侯和母亲站在一道的时候,她的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即便知道母亲已经离开了王家离开了父亲,也希望以后有人可以陪着母亲,可只要想到母亲日后会和别的男人重建家庭,或许他们还会生儿育女。
若说心中没有别扭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钦慕母亲的那个人,竟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寻了母亲这么多年。
即使王珺没有亲身经历过,可透过萧无珩的三言两语,她都能够描绘出那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一次次满怀希望的出发,一次次背负着失望回来,夜里独自望着那弯明月喝着酒,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如今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那个男人,曾记挂了母亲二十年。
萧无珩看着她怔忡的面容,从她的手中取过那半块桂花糕,而后是与她柔声说道:“你也不必想太多,无论这位荣安侯做了多少,若是伯母不喜欢,那即便他做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眼看着王珺循目看来,他笑了笑,又道:“如今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至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且看他们的造化吧。”